夜慢慢沉了，却蓦地记起数年前的那个悠悠夏天，过得竟如此快。

九岁的暑假，外婆家的栀子开了满堂。庭院深深，满院都弥漫着栀子的清香。外婆就在这群芳之间，一边看我玩耍，一边做着家务。傍晚天色尚早时，外婆会把冰冻的西瓜和自制的绿豆汤拿出来。多久以前的事情啊，我竟记得这般清楚。

夏天有细密而绵长的雨，落在老屋的矮檐上或是桅子娇嫩的瓣上，是别有一番风景的。流动的河水清清凉凉的，映着那一起山高林翠。记得那时旧宅里有一口井，石砌的方方正正，有雨掉进去的时候，声音清而净。若是没有雨，街上定会有人叫卖西瓜，或在树下，或在桥边。西瓜瓢红而多汁，外婆隔天就会买一个。西瓜买来后要放到清水中净洗，是山上水库里的水，水冰的能让手在炎炎夏日变得通红，同样也能让西瓜变得冰镇可口。外婆总是不疾不徐的把西瓜切成多块，或送些给邻家，或给些楼下的小孩。而我，总是在傍晚把西瓜端到后院，就着夏日特有的桅子清香和天边火一样的浅绛，享受着夏夜的漫漫悠长。

家乡有酒铺，铺里面有卖米酒的，也有卖烧酒的。烧酒辛而烈，曾经试了一次，就再不曾尝过。倒是米酒甘醇清冽，入口后有飘飘然欲醉之感。那酒铺也有几分古朴，窗棂、扶手、墙纹、全都雕刻了细而清晰的纹案。铺里酒香浓郁，一闻便知是好酒。

夏日里最快乐的事莫过于钓鱼了。说是钓鱼，倒不如说是观人钓鱼。我们几个没有经验的小孩躲在后边，钓鱼的过程繁琐而漫长，我们常是溜到很远的地方，一玩就是一下午。回来后便可以看到几个大人提着桶，桶里满是细鳞的大鱼。

不知为何，那年夏天模糊的碎影清晰地映在了脑海里，紧锁在了心上。大概是因为那个夏天的风太清，云太淡吧。

曾在数个漫漫长夜，回想多年前那个夏天的悠长。一丝毫无顾忌的断想，悄悄从心下拔起，在心上落了根。我所回想的，不过是家乡一汪水，家乡的一片风土人情，以及外婆深情的背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