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灶

“走，去外公家，吃柴火菜。”

每每假期，为了不让我宅在家里，妈妈就会这样诱惑我。

我喜欢看食物带着些许水汽，伴随着“呲”的一声投入锅中怀抱的场景。在高温的作用下，食物渐渐屈服，体积越来越小，最后向上冒出几缕烟。那烟气不仅是水分蒸发的物理现象，更是飘散着的独属于老灶的烟火气。

老灶带给我的这种特殊的感觉，是如今的燃气灶台所不能的。

它只存在于记忆。

小时候，在外面和小伙伴们欢天喜地地玩耍，一抬头，看见屋顶的烟囱正往外冒着缕缕青烟，便知道是老灶又在工作了，便抛下一切，飞快地奔向厨房。

隔着老远就能听到“哧拉”的火焰燃烧的声音，我一头扎进厨房，又被浓烟呛了出来，最后气鼓鼓地坐在灶尾，把灶膛里塞上满满的柴火，出气似的塞，手被柴火刺破也不停下来，爷爷大声呵斥也不管用，直到自己被熏得睁不开眼，才停下来。

玩够了，再去看看菜。小小的我还够不着灶台，脑袋老是被边角撞到，可还是要趴在灶台上，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伸长脖子踮起脚尖，才能勉勉强强地看到锅沿。

炒菜的爷爷总笑着说我的姿势怪异：“不好好吃饭就是个小矮子，连灶台都够不到。”

我急得直跳脚，可伸长了脖子，还是什么都看不到。最后冲到门口，拿来了小板凳，神气地站上去，双手叉着腰，带着脸上还未干的眼泪，满脸期待地看着锅里的一切。

食物在老灶的高温下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渐近尾声，灶膛里熊熊燃烧的火焰也慢慢熄灭，同老灶一样，完成了它的使命，有了新的替代品。

如今的燃气灶，火焰大小可以用按钮轻松改变，即使开到最大，也不及往灶

膛里塞柴火的那般乐趣。

偶然间在街上看到卖烤红薯，招牌上写着“柴火烤红薯”，便满怀期待地买了一个。红薯表面干干净净的，一口咬下去，却没有记忆中的清香，只是甜腻。而老灶里的红薯烤出来，灰扑扑的，拿在手里皮还会凹陷下去，弄得手黑乎乎的，吃进嘴里却是满口的香甜酥嫩。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一样的东西，就是觉得不如小时候的好吃。

随着我慢慢长大，老灶越来越旧，用得也越来越少，直至被拆，被取代。我也很少再有看烟气袅袅升起的闲情与时间。

如今的我已经可以不用板凳便能俯瞰灶内的一切，也不再是那个被尖角撞到头的女孩。

老灶也已湮没在时间的长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