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的老梨树开花了。白花花一片,像极了北方覆满了枝丫的雪,清清泠泠的,美得让人屏息静气。这棵梨树说起来可不一般。我原以为它不过和我一般年纪,毕竟小时候曾见它开花结果过。没曾想,我爹一句他小时候也看到它开过花,瞬间又把这树龄往前推进二三十年。
树就种在村里宫庙的边上,也不知是香火的熏陶还是神灵的庇佑,常年以来长势颇好。就连依附梨树而生的霹雳果树,也是断而不死,乡人为了让树自自然然生长,曾经把霹雳果树的根藤斩断,没成想,两树反而更紧密地缠绕在一起。有时候竟分不清结的果是梨还是霹雳果
因着这个缘故,有人戏说要给树取名“情人树”,并杜撰动人爱情故事,以此为噱头招揽游客。挂红帆条、贴树卡片,或许者其他心愿牌,寄托一份美好的祝愿。然而终究还是任它自由生长,不给它增加额外的尘世挂碍。唯有春节时,树梢略略挂了几个轻便的纸灯笼,以示同庆。树下搭了几方石桌椅,方便村人偶尔闲步到此小坐晒太阳。
最热闹的时候,当属正月初五那天了。从正午一点一直绵延到下午四五点,烧香拜拜的人们“礼过三巡”烧香、烧金、放鞭炮后,就会围坐在树下,红纸拉开,大笔一写,一笔笔善款就这样连名带姓张贴在宫庙的前头,即是彰名,也是善款公示。要知道,接下来一年村里大大小小零零落落的公费开支,都是从这份钱里下发的。除了佛事节假日,树总是不寂寞的。老人闲庭信步到此,树下喁喁交谈。农人下田回家,路口回转问候,竟也是必经之路。甚至于初次进村的人,第一眼就是高高站立在前方的它。有人惊讶它的造型,有人惊艳它全盛开放的花,有人为此痴狂折枝梨花贻友人。
万物有灵,老树尤以为然。树因人显圣,在周折往复的日子里,有这么一棵静默站立着的树,见证了父辈,乃至再上一辈人的幼年、青年、壮年、老年…想起来怎能不让人动容?仿佛回到那一刻,我才说“小时候见过”,爸爸紧接了一句“我小时候也看到过”,时空在这一刹那就交汇重叠了一样。旧时明月今时月,时间啊,它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