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天地间,有成千上万个你,每一个人都在发光,像炬火,像满天星,像夏夜里灿烂夺目的流萤。
“哪个班?”我轻轻推开文印室的门。不知哪个角落里传来一个略显严厉的声音,我满头汗珠仿佛在一瞬间静止。
这时我才猛然想起,同学们口中常提起的“文印室”:说话没好气,凶巴巴,总是骂人……
我这时才明白,为什么刚才老师请人来拿资料,所有人都在推让,这样就推到了我身上。
我赶紧报出班号,四下里张望却没见人影——几排快到肩膀的机器塞满了窄小的房间,连仅有的一扇窗也被遮了大半,只露出一条缝透出点光亮,桌上堆满了几沓资料,散发着刺鼻的油星味道。
“等会儿。”我这才看见在机器的后面,一个人正半趴在地板上,手尽力从一个缝隙伸进去,我只看见她乱蓬蓬的马尾辫——她正取出打印机里卡的纸。
她站起身,趁她不耐烦的目光还没落到我身上,我赶忙让出狭窄的过道。她走到桌前,抱起一大叠资料,手臂细瘦却显得格外有劲,两手飞快地将纸弯曲几下,厚厚一叠资料就平摊开来。我这才得以看清她的脸,那分明还是张不到三十岁的年轻的面庞,可眉头却一直死死地拧着,唇也报得极薄,似乎脸上的肌肉也都绷着。眉宇间,流露着几分与年龄并不相符的严肃与老成。她穿的衣服颜色不十分鲜明,袖子往上撸着,手的年纪显得比整个人大得多,枯黄而干瘦,是一种并不健康的黯淡。
她的手指飞快地穿梭在纸张之间,伴随着嘴里的念念有词“二、四、六、八……”另一手中的订书机不断低头抬头,“咔嗒”“咔嗒”的声音极有节奏。纸页翻飞之间,每一枚订书机竟都安安分分订在每一份资料相同的位置,不偏不倚,并且没有一页漏订或订错,就像放电影一般。订书针的金属光泽从我眼前晃过,我不禁暗自佩服,这装订的功夫,真不是谁都学得来。一天十几个小时,全校上万份资料,都从她手里过一遍,没有一点疏忽,这小小的文印室里,真有个学校必不可少的人,真的了不起。
她的手上结了茧,我知道,常年和新纸打交道的人,都有这一层茧。看着她瘦瘦的身影,淹没在巨大的机器之间,我接过资料,忍不住说了一句:“谢谢。”她的嘴动了动,却一句话也没说,一如她不苟言笑的风格,她转身回到一排排机器之间。机器的指示灯交替闪烁,窗外蝉鸣聒噪,无来由地,想着她,我好像看见夏夜里闪烁的流萤,很小却灿烂,好似满天星。
讲台上手执粉笔的老师,工地上汗如雨下的工人,课桌前挥洒理想的我们……每一个奋斗者都值得敬佩,每个人都了不起。恰如天地间每一个你,都灿若流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