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爷爷!爷爷!”我蹦蹦跳跳地走进那白墙红瓦的老房子,这是一座典型的岭南建筑,大柱子上缠绕着条栩栩如生的龙,似乎只要为龙画上眼睛,它就能在柱子上自如地游动。
四周的房间围住中间的院子,院子里养着一排排奶奶亲手栽种的兰花,这座房子是爷爷年轻时盖的第一座房子,对爷爷有着非凡的意义。
这时候,爷爷从屋里走出来,步伐矫健而轻快,洁白的月光照在兰花上、柱子上、最后照在爷爷银白的头发上,闪闪发亮,他的脸上挂着慈祥的微笑:“哎哟!我的宝贝孙子回来啦!”
爷爷戴上他的金边老花镜,拿起大大的毛笔,在宣纸上飞快地舞动着,小小的我趴在桌边,不解地问:“爷爷,你在上写的是什么啊?”
“这是‘国’字,我出生在一个战争的时代,那时候,村里一天要死好多人,没有国,哪来的家啊!”爷爷看着我歪着脑袋认真听的样子,乐了,揉揉我的脑袋,笑着说,“你呀,长大以后要懂得报效祖国,知道吗?”我看着那由点和线组成的大大的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爷爷是极疼我的,每次回到老家,爷爷总会把我拉到一边,拿出一些钱,悄声跟我说:“在学校看到什么喜欢的,想买的,就去买,不要委屈了自己。”若是爸爸妈妈看到了,他们总会邹起眉头,嗔怪道:“爹,他不缺钱的,您自己拿着花吧。”爷爷乐呵呵地接下,可过不了多久,又塞给我,见我推辞,佯怒道:“怎么连爷爷的话都不听了?叫你拿着你就拿着。”
虽然爷爷的身体十分硬朗,但还是逃不过岁月的痕迹,爷爷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渐渐消瘦下去,最终,爷爷病倒了,在全家人的极力要求下,爷爷搬进了装有医疗设备的大伯的新房子,起初,爷爷还不同意,嚷嚷道:“那是我盖的房子,我要在那住!”
我忘不了,那个周日,我们一家急急忙忙地赶回老家,爷爷仍像以前一样牵住我的手,慈祥地说:“孙子啊,在家一定要听爸爸妈妈的话,要努力学习,将来报效祖国呀!”我看着爷爷十分精神的样子,不禁喜极而泣,好像那个满头白发的老人不是病了,而是困了、累了,想在床上休息一下而已。
考虑到隔天要上学,我和妈妈又急忙赶回学校,只留爸爸一人在老家,没想到,爷爷却在那天夜里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我永远忘不了在冰棺中爷爷脸上祥和的笑,永远忘不了爷爷在藤椅上悠闲地听潮剧的样子,永远忘不了爷爷对我的谆谆教诲。
七年过去了,我也从懵懵懂懂的小男孩变成了落落大方的大哥哥,我考上了心仪的中学。皆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辰,默默地看着这世界,我想,若爷爷在天上能看到这些,他一定会感到欣慰的。
眼角似乎有些湿润,我躺在床上,沉沉的睡去,在梦里,我梦见爷爷,在圆圆的月亮下,在他盖的老房子里静静地写着毛笔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