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下的荫蔽,青苔正浓郁的涂抹着石灰台阶,绿得一片清新怡人,窗棂倚着石砖墙,傍着屋内团团的青烟。外祖母喜欢坐在我的左边,用左手扇蒲扇,而且风很大,但扇出的风总跑到我这边,我每次都能感受到细腻的风温柔的舔着我的脸,是和外祖母一样的温柔。
窗帘都在咝咝抽着风,袅袅炊烟却是浮着升着没了影儿,只见那云儿泡在空中依旧是牛奶白。她总是盯着远处或者看着一张泛了黄的纸,我不经意间问她纸上是什么字,她双眉紧皱,费劲说道:"因挚爱才拥有了愁绪,因别离才拥有了思乡,那是执念。"
那么,我一定是那个让外祖母悄悄给我扇着柔风的挚爱了。我经过了外祖母的应允,把那张带了字的泛黄的纸叠成了一只小船,仅于边角间皆略有粗糙,只是玲珑巧致,便满心欢喜。
走出了门槛,随意散步着,发觉时,便已来到了溪边。芦苇舞动着窈窕的身姿,时不时蝉浑沉地嘀咕,一时竟似被催了眠,睡眼松弛,昏昏沉沉,眨巴着的眼惆然望见零星麻雀挥写着草书,纸鸢漫不经心地在空中横渡,飞起的绿叶略不安分,拍打着直冲脸庞掉下,那树却只是一个劲儿地婆娑,轻快明朗地沙沙作响。
看着,看着,天上的云似乎被风赶跑了,只能听见溪水轻轻打鼓,汩汩淌过时间的鱼塘,再然后,视野渐小了,最后竟只剩白纸晕了几点子墨儿,便一片黑了。那纸船仍牢牢地捂在手心,没有悄悄溜走。我迷糊起身,伸手拨开芦苇,看着溪水喝了一肚子晚霞,原本的青蓝色搅和成了橙红色。
我把归属于外祖母的执念寄托的纸船,放逐到了溪流上,那船儿打着旋儿,和着饮了红酒的云,在橙子汽水和柠檬色的日暮下互相推搡着漂向西边,流途中已被青树林和溪流弄花了眼,就再也没有了影儿。
"天都快黑了,回家吧。"那是外祖母的声音。
她不容易地找到我,却并没有责怪,只是几句轻言淡语,就用爱意冲刷了怒火,他和我相依偎着,在和风煦日,在夕阳西下,在风满花香走着走着,我却见外婆润红发焦的眼角,和那未滴落的,充盈眼眶的眼泪。
她在家门口,默默看着我。夕阳酒至,携光万里,而我已然在车上,透着那窄小的玻璃窗,望着外祖母。她不停的向我招手,在光的影子下,她老了,家也老了,而慢慢地,她和屋子都渐渐化成了一点,这是那一点的执念,我心难安。
虽知水不复东流,但依想让纸船快步寻到我,把我带回锦瑟年华,听柳风唏嘘,看纸船风中舞,看外祖母梦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