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真的老了。

有一天早上我洗漱的时候，外婆在一旁整理洗衣机里的衣服，我看见他的背瘦削、萎缩，显得身子十分矮小。她穿着白色背心，肩膀处的斑点格外显眼。我突然想抱住她，就像小时候她抱我那样。

可我没有，我只是用毛巾擦了擦嘴，转身出去了。我的心里排山倒海似地翻腾了好久——她老了，真的老了——她不再是那个总是充满精神的妇人，如今已变成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枯皱的老太太。照片里记录的外婆一只手就可以把年幼的我举得老高的时光终究过去了。我多想把那段时光剪下来，温暖彼此。

我坐在电脑桌前无聊地浏览着网页，外婆默默地走进来，把一只陶瓷碗放在一旁，又悄声走了出去，小心翼翼地关上门。我探头看了看，碗里装着大半碗紫红色的葡萄，每一颗都被她耐心地洗过，上面沾着晶莹的水珠。忽然鼻头一酸，我的内心涌起一阵愧疚，总觉得外婆为我付出了太多。

我和弟弟都是外婆带大的。上学前班时，她每天早上五点多起来做早饭，然后抱着弟弟送我去上学。学前班放学早，她经常抱着弟弟买了菜又来学校接我。她总是一手抱着弟弟，一手提着菜篮，带着我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家里赶。回家后，她先哄弟弟入睡，盯着我好好做作业，然后转转身钻进厨房……这样的生活日复一日，她从不曾埋怨，好像生活总是美好大于琐碎与压力。

想到这里，我端起往走出房间，走到外婆身旁坐了下来，说：“我们一起吃。”她惊讶而欣喜地看了我一眼，往那边挪了挪。我摸着她皱巴巴的手，她却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人老了，皮也松了。”

我突然发现，我已经好久没有和外婆好好说过话了。她的声音随着岁月的打磨变得干涩沙哑，似乎一阵微风拂过，就能把所有的音节吹散。她老了，就像花瓶里的花儿，前几日还骄傲地盛放，现在却枯萎凋谢。

我终于忍不住抱住外婆，抱着她单薄又瘦削的身体，我闻到她身上的肥皂气味，一如从前。那一刻，我不禁有些恍惚，好像我又变成了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在外面玩了很久，最后回到她的身边。

外婆没有老去。是时光老了，那些曾经温暖的时光被我遗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