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花酿酒，春水煎茶。

一一题记

闲庭雨落，亭山的杏花一凋千里，听过泉水声。

几串雨线拂过纸伞，落在阶前的石板路上，我手执一把伞，向着外婆家缓缓走去。

小街如远山深处一样宁静，一片杏花幽幽飘临于湖中。

惊起一圈圈涟漪，掺着几缕花香，打碎一池天光，屋外粉杏堆墙，杨柳拂堤。

轻轻推开榆木门，一股草木香氤氲开来，茫茫烟雨也为之一静。

映入眼帘是堂前那一阚“春水煎茶”的扁融白雾缭绕，松香依旧，外婆身穿一袭素白茶服，似国画写意中那淡远的一笔，勾出一支白菡萏。

祥和的眸里堆满了笑意，她端起茶杯：“小山来啦，我煮了春茶，尝尝吗？”

外婆好茶。

到了茶季，她就要出门访茶，迈过烟雨中的茶山，接过一杯杯碧绿澄澈的春茶。

年年如此，以至于她骨子里多了几分茶韵，带着闽地的松山和雾雨。

闲来无事，外婆便和我待在茶楼，窗外细雨点点，外婆坐在一张藤椅上，熟练地泡起茶来，云雾茶是她的最爱。

一盏青瓷，一壶沸水，一把茶叶。

将青瓷托起，细碎的茶叶纷纷扬扬落下，集聚杯底，沸腾的水，如同九天采于的甘泉，凌空飞落。

他们腾舞、翻转、挪动。

飞溅如玉，几片茶叶在清澈碧绿的液体中舒展，旋转，徐徐下沉，再升再沉，三起三落，芽影水光，相映交辉。

茶香如蝶，满室翩跹，白气散开，茶底如井中倒映的山水，在刹那间舞起纯白色的浓雾，隐隐约约飞起几只仙鹤，留下几声长鸣。

我的心在茶烟中渐渐沉淀，⼀种久违的熟悉感静了胸中的苍凉，一室茶香。

我接过茶杯，待茶烟散去，轻轻抿了一口，依旧是意料中的苦涩。

毫无饮料的甘甜可言。

我失望地转过头，黑沉沉的博古架与镂空屏风彼此掩，似重重叠叠的春山，我不解地问外婆：“那么苦，你为何老是喜欢出门去喝茶呢？”

外婆眸色沉柔，笑着指指墙上的那阙“春水煎茶”，清劲笔法为她所作，她缓缓开口：“我的母亲在世时，有什么愁怨，甚至是一点点小事，也要坐在门槛喝一口茶，后来母亲过世了，我也学她，天天出门访茶，好像是想躲过自己的愁怨似的。”

外婆喝了一口茶：“其实茶如人生，它虽苦涩，却给人一种超然宁静的心态，即使在回味过往的风雨沧桑，也不会感觉到愁苦万分，相反倒别有一番深厚醇美的滋味在心头，平淡是它的本色，苦涩是它的升华，清甜是它的回赠。”

刚开始我并不懂得这句话的含义，现在我懂了，茶不是全然苦涩，也有甘甜，只是要等适合的人去尝，才能品味出人生的那苦后的甜蜜。

外婆已老，茶屋已老，可是茶香依旧。

我接过外婆手中的春茶，啜了一口茶，明明还是苦的，咽下去却一阵清凉，绿意沁上心头。

“是新茶吗？”

我问。

“没错，是谷雨茶，茶青还没有完全退呢。”我没有说话，与外婆默默地喝着，享受着时光的美好。

端起一杯春茶，品味苦尽甘来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