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青花瓷,静静落于窗角。一身光洁的明辉,浅浅笑意。不知怎的,我下意识地忆起了朱老师,我那挥着毛笔、温润婉和的恩师。
朱老师,是我的国画老师,我常携着毛笔去她家里头学画。她家很大,容得下一张铺上毛毡的长长桌子,容得下靠窗的褐暗茶几,容得下缕缕茶香,容得下小毛孩们的嘻戏。楼上是个花园,往往在风中开出一片烂漫,绚丽得能让人心头也绽出一朵花儿来。上次去朱老师家,桌角不知何时添置了一盏青花瓷,瓶上是缕缕青烟缠着白幕,柔柔袅袅,在光线相织下镀上纯洁的光。宽和,温润,如一位长者慈祥的笑着,仪态大方,恰如朱老师的风韵。
每次登门,茶几上必有一盏冒着茶香的茶碗和一个大肚子茶壶,紫檀色的壶口悠悠散出烟气来。门口是朱老师喜悦热情的笑脸。我敢说,朱老师是我长这么大以来,见过的最雅致的人,那种骨子里头流淌出来的温婉,使她无论何时身边都有一簇茶香。她爱茶,喜捧着一盏香茗坐于窗前,腿上平展着一本国画典籍,轻轻翻动,两侧的长发别于耳后,在书页的轻颤中微微扬起,脸上是恬淡与满足。
朱老师四十多岁了,女儿刚读完大学。她如弥勒佛一般,脾气自然好,对待孩子们如棉花般耐心宽和得很。她教我们插花。她爱花,领着孩子们闲逛于花园里,允许我们用茶几上那些古色古香、错落有致的紫砂瓶插花。我将一个插满蝴蝶兰的细颈瓶送到她面前,她缓缓接过,细细扭过瓶身,如星辰般的眼眸看着我:“还是紫桐最懂雅韵。”她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一盏青花瓷,晨曦中,温润如玉。
她的国画造诣亦是颇不俗,小的孩子她手把手教着,大的孩子她站于一旁细细指点。“这国画哟,是真讲定力。”她站在我旁边,软软的语气轻轻摩挲着我的脸庞。原来四川口音也能这么温柔。“你看,月亮是不是画大了,画山的笔锋要磋插……”细细软软的絮叨中,我手中的毛笔施墨,展颜。一抬头,案头那盏青花瓷正恬静地立着,暗黄的光晕下,那么轻,那抹儿青显得愈发素白。
恍惚间,只觉朱老师真像一盏明净的青花瓷,温润优雅,恬淡欣然。
缕缕茶香,斑斑墨痕,任云卷云舒,她自美好,她自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