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扰扰一流年,又是春初,柳眼相续,油角掀香…油角的香,是梦中也是能嗅到的。每逢春节,外婆总是要做来应俗。揉面团、碎花生、炒椰蓉、拌砂糖—她熟稔而又乐此不疲地忙活着做了一辈子的零碎事。外婆手巧,把擀好的面皮直捏的像个小碗似的兜在手上,勺来馅料、两头一掐、卷起花边,一只月牙状的油角就能做出,薄薄的皮,鼓鼓的馅,里面满装着的是外婆的心意与牵挂。
外婆每包好一个油角,总是要细细端详,唯恐哪里得了什么瑕疵她曾是那么好强,在那个断米少盐的时代里,苦了自己,也硬是拉扯着一群孩子长大。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她逐渐变得伛偻、变得迟钝、变得孱弱,却还想着为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孙子,再做点什么。或许,她觉得此刻的三世同堂便是归宿、平平淡淡就是幸福。外婆习惯了操劳、习惯了苦累、习惯了汗水。一辈子的跌宕起伏,她只知珍惜当下。
炸出来的油角是金黄的,带着一阵焦香,酥脆酥脆的,一嘴便是“嘎嘣”一声,顿时口腔弥漫了阵阵甜腻,花生的香、椰蓉的软、砂糖的甜,都宛如蜻蜓点水般,把蜜意点进心里。吃的满嘴角是油,外婆总是抿着嘴笑,帮我细细擦去。嬉笑怒骂,仍还在耳畔回响,承欢膝下,仍还似眼前一画。
或许对于外婆来说,油角,不仅仅是一种中华文化几千年来的习俗传承,而更多的,是一种回忆的传递,一种香火的绵延,她的后代的爱,是温厚而无私的,她对我们的牵挂,只如心头朱砂般浓烈。
偶然一次在小巷,看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卖着油角。一边是塌灶,一边是砧台。也不吆喝、也不卖弄,只等着路人自寻香来。买来几个吃,嘴里化开了几层酥香,又是一阵甜腻袭来。但,曾经沧海难为水,老人的油角,有回忆里的甜,又不及回忆里的甜:尝来是记忆中的热,又不似记忆中的暖……
红酥手,黄藤酒,我何时才能再吃到那初春时的佳肴?再尝到真正的家的味道?外婆,您在远方,可曾听到我的幽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