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父亲总是佝偻着背，黑油的头发里渗出几白花花的丝儿，岁月侵蚀了他的眉眼，沧桑老态。还没到知天命的年纪就这嚷嚷那嚷嚷，仿若什么都知道一般；他这人十分迷信，就爱些鬼鬼神神佛佛，平时最喜欢摆弄佛经，什么圣严法师、净空法师的书家里给撂成堆，每天早上也是饶有兴致的参在佛像前拜、背，还讲不得，愈讲愈带劲儿；也许我骨子里这股不服输的性子就是源于他了吧。

父亲喜欢迁怒，不知道瘦得仿佛竹竿子的他是怎么藏住那么大的火气，可以一股脑的撒我这儿来，明明是一副书生模样，训话时可没有半分教书先生的仁慈。我发现他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情，倘若在训话时我横眉冷对、不屑一顾，他也就还复以之，用更冰冷的目光刺的我上上下下颤个不停；如果我哭哭啼啼、生出几分可怜样来，他就心软，语气都柔和不少。但我平时就是不愿合他的意，什么样的小事自然不会听，日日气他，月月厌他，直到感觉他身子快出毛病了，这才收敛的顺着他来。

说句迷信的，父亲的小偏执，我觉得很有可能是由于他是天蝎座，蛇蝎心肠一一我是这么觉得的一一他对我与母亲和对别人不一样，我们的事他是一定要管的，还不许驳回，可谓是十分强硬了；待外人就客客气气，时不时还赔个笑脸，我以前臭他拍马屁，他怒斥我这叫“搞好关系”，倒也见风使舵。

父亲锐利的双眼并不是什么都能看穿的，至少看我就看不穿，总问我脑子里想的是什么，那冷厉的侧脸估摸着是为了法学而生的，写起论文来半点不凑合，东查查西翻翻，在办公桌前忙的不行；小时候是母亲带我，父亲日日夜夜坐在桌前，以前的我甚至不知道他是父亲，直到某天母亲扯着我到书房指给我看：“那是你爸爸。”我才了然。

每次午睡，父亲敲键盘的“嗒嗒”声就不曾止；从书房门口往里面望，只能看见父亲的肩胛骨与剃好的小平头。他从来不抽烟不喝酒，只有生气的时候才会像喝醉了一样身子摇摇晃晃一一每天的辛劳苦做，使他的眉头紧紧的盘起来，眼下深深的凹下去，形成淡黑的眼袋。

有人问我什么是父亲？天下的父亲一样吗？我告诉他也许性格不一样，但是那埋的深深的爱我们必须要看得到；也许是数不完的文稿，也许是拱的高高的背一一也许，父亲是桥，只给自己子女搭乘的独木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