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夏的火烧云被南风拥入怀里,欲落的太阳懒洋洋地缠绵于地平线上最后一层软云,我莫名地伸出手,小手照着太阳圆滚滚的形状才堪堪遮住,可一恍神的功夫那抹金黄却落在手下方了,我抿着唇呆愣住——我们握不住时光。
忆起一个静谧的雨夜,调了墨的天空狠下心来不让星星探出脑袋。我点起一盏昏黄的炽灯便乖乖地缩在祖母怀里“快来盖好被子喽,当时这农民的日子啊,是不好过得很呐……”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的没完,有些阴森的树在窗上映出巨人般的影子,我偷偷地瞄了一眼那黑乎乎的几团,它们有些笨拙地在窗户上摇摆,我顿时知道待会有场会盖过雨声的大风,便紧紧攥了攥被子,裹住身体悄悄地挪位置,只想再靠近祖母一点。
我的手在暖烘烘的被窝里晃动了几下,有些缱倦地磨了磨祖母棉麻的衣角,稍作停顿,又抚上了她的大手,握紧。过了一会儿,刚刚还一脸有兴致的老太太就传来了清浅的呼吸,故事止此了断,换来了一声一声有规律的呼噜绵延在我的耳畔,我侧头看着窗外一刻也不想歇息的风雨,有些无奈地用另一只手支棱起脑袋来看她,昏黄的炽灯慢悠悠地在她的脸上打转,原先一对浅浅的梨涡此刻只能看得出一个。
我看过祖母年轻时的珍贵照片,像素糊在一块儿我也认得她的眉眼。不知是不是清白的天空留不住一轮红日的赤诚,索然的红绿灯拦不住一行赶路人。时光在她的脸上硬是半点未心软过,她的脸是娇小的,鼻子点睛样地翘着,可如今眉毛在离发际的路途上却划出两道沟壑,眼睑下方安放着不深不浅的皱纹,可我仍然觉得她是时代粗糙的瓦砾下的宝藏,我挽了挽嘴角,依偎在她的怀里睡去。
清晨的露珠在垂着腰的草丛上坐滑梯,鸟雀蛰伏在茂密的林间,嘹亮的啼鸣好似要叫犯瞌睡的花朵都抬起姣好的面容。我揉着惺忪的眼睛走到厨房的隔门旁,看见祖母正弓着背帮我煮面,我一向爱吃她煮的面条,醇浓的面汤可以一直淌到心底,雨过后的初阳穿过发酵到绵厚的云层照射在她的耳后,她抬头看向我带着时光沉淀的温柔,好想这就是一辈子。
清晨的风吹不到正午的太阳,但时间可以。当我看着摆钟慢吞吞地驮着一条腿指向“1”,便抬眸看见老太太进房间午睡了,她总是默不作声的等待着,我想是她领略了岁月的急躁。
“表演团后面怎么样了嘛?”
“晚上再和你讲,我现在要睡觉了。”
“可是你每次没讲完就睡着了。”
我总是按捺不住地在她午睡时哄闹两句,总是对她的岁月倍感好奇。好似我抚上她的脸,穿梭在推杯换盏的从前,就能感觉上个世纪离我们不算太远,好像确实是不远的,反正天暗了光,就有她絮絮说着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