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老师姓云，我们叫他云先生。他说：“云朵是天空的随笔，而你们，是我的云。”

他的课，从来不是照本宣科。春天，他带我们去看“云卷云舒”，说那是天空在写一篇关于“自由”的散文。夏天，他指着头顶的“砧状云”，说那是天空在酝酿一部史诗级的暴雨剧本。

“看，那块像不像一只蹲着的猫？天空在写童话呢。”

“那缕卷云，丝丝缕缕，是天空的俳句，最是凝练。”

我们跟着他，学会了阅读天空的文学。枯燥的修辞格，在云的形态里变得鲜活。比喻、拟人、夸张，原来天地万物，本就活在巨大的文学性里。

直到那天，云先生要调去遥远的城市了。告别课上，他红着眼眶说：“最后，我们再读一遍天空吧。”

我们全班涌到操场。那天，天空湛蓝，没有一丝云彩。一片绝对的、空白的蓝。

“老师，”一个同学喃喃道，“今天天空……没有随笔。”

云先生笑了，泪光闪烁。他指着我们，四十个站在蓝天下的少年：

“谁说的？你们，就是我留在天空，最棒的一篇云。”

“从今以后，你们飘向四方，便是天空的文学，散布人间。”

那一刻，我们抬头望向无垠的蓝，仿佛真的看见了自己——我们曾是聚在一起的积雨云，即将飘散成各地的云朵，或为甘霖，或为霞光。

如今，我走在陌生的城市，总会抬头。我知道，每一片云都是失散同学的信笺，而我们共同构成的，是云先生一生最伟大的作品——一片名为“桃李”的、遍布华夏天空的云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