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斜斜地照进老巷,王记修笔铺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老人戴着老花镜,鼻梁上架着放大镜,枯瘦的手指捏着一枚比指甲盖还小的钢笔尖,在台灯下轻轻打磨。他的手指布满裂口,指腹结着厚厚的茧,却灵活得像年轻的钢琴家——镊子夹着弹簧精准跳进笔杆,螺丝刀旋动时发出细微的“咔嗒”声,连掉在桌上的钢笔零件都码放得像列队的士兵。
“这笔尖得磨出‘月亮弯’,写字才顺滑。”老人抬头时,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眼尾的皱纹里藏着几十年的光阴。二十年前,他的修笔铺前总排着长队,学生们攥着父母给的英雄牌钢笔,小心翼翼地递过来:“王师傅,笔摔了,明天考试要用!”那时他总笑着说:“放心,保准比新的还好写。”有个男孩的钢笔杆裂了,他用铜丝细细缠好,又在笔帽上刻了朵小小的梅花,后来那男孩成了作家,每年都寄来新书,扉页上总写着:“感谢您让我的笔尖永远有温度。”
如今智能手机普及,修笔铺的生意渐渐冷清。有人劝他:“王师傅,开个网店吧,年轻人都在网上买钢笔。”他摆摆手:“钢笔是有魂的,得亲手摸,用心修,隔着屏幕可不行。”上个月,一个小姑娘哭着跑来,说爷爷留下的钢笔漏水了,那是爷爷教她写字时用的笔。老人花了三个小时拆开笔杆,发现是毛细供墨系统堵了,他用细如发丝的铜针一点点疏通,又在墨囊里滴了两滴橄榄油:“这样写出来的字,带着油香呢。”小姑娘试写时,墨水在纸上洇开温柔的弧度,老人忽然低声说:“你爷爷的字,一定很好看。”
夕阳西下时,老人把修好的钢笔插进红木笔架,那里摆着几十支钢笔,每一支都贴着泛黄的标签,记着主人的名字和修笔的日期。他轻轻摩挲着那支刻着梅花的钢笔,笔尖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或许修笔的手艺会失传,但那些笔尖流淌过的故事、指尖传递的温度,早已刻进时光的年轮里——就像老巷深处的灯光,微弱,却永远照亮着那些关于坚守与传承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