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口的爆米花爷爷
校门口的老槐树总在秋风里沙沙作响,树干上的裂纹像爷爷脸上的皱纹。每当放学铃声响起,拐角处那口黑黝黝的爆米花香,总会勾着我们的脚步。
第一次遇见爆米花爷爷时,他正戴着褪色的蓝布袖套,把玉米粒倒进铸铁的爆米花机里。那机器像个胖乎乎的小葫芦,被架在铁皮炉子上。爷爷左手转动着摇把,右手拨动炭火,火苗舔舐着机壁,映得他古铜色的脸忽明忽暗。"要爆咯!"他突然吆喝一声,抄起粗麻绳套住机口,猛地一拉——"砰"的一声巨响,白烟腾起,甜丝丝的香气瞬间漫过整条巷子。
我们总爱围着他的小推车打转。爷爷的铁皮箱里藏着宝藏:装爆米花的油纸袋叠得整整齐齐,竹制的量勺泛着温润的光泽,连装糖精的玻璃瓶都擦得纤尘不染。有次我好奇地问:"爷爷,这机器会不会烫着您?"他笑着露出缺了颗门牙的嘴:"这老伙计跟我三十多年咯,比自家孩子还听话!"说罢,用布满老茧的手往我兜里塞了把刚出锅的爆米花,热乎的脆响在齿间炸开。
冬天是最盼着见爷爷的时候。寒风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可只要看见小推车的红灯笼在飘雪的暮色里摇晃,就觉得浑身暖烘烘的。有回下大雪,爷爷的推车陷在泥坑里,我们几个孩子喊着号子帮忙推。等安置好推车,他执意要多给我们抓两把爆米花。月光落在他帽子的积雪上,他哈着白气说:"这么冷的天,吃饱了才有力气回家。"
后来听说爷爷回了乡下老家,校门口再也没响起那声熟悉的吆喝。但每当路过老槐树,恍惚间还能闻到焦香的甜味,仿佛看见那个佝偻的身影,正戴着蓝布袖套,在夕阳里转动摇把。那口老机器爆出来的,不只是香甜的爆米花,更是我们童年里最温暖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