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头望向窗外,远处的天空被眼前的窗棂分割成碎片,斜日余晖返照山光水色,一层层加浓,已酿成深红一片。
儿时的故乡,窗外是热闹的。那时几乎每家每户门前都会种上榆树,每至榆花绽放之际,家家户户都会带着自家种的榆叶去送给城里的亲人,祖父也是如此。乡里那三两棵榆树也是在我出生之时种下,如同祖父一般,也已陪伴我十几个春夏秋冬。
童年时的我甚是淘气,放学回家后不老实做功课,总爱踮起脚尖,趴着窗沿,望着窗外的一切。每至秋季,窗外的榆叶已有些许枯黄,微风一吹,便满地金黄,祖父对榆树情有独钟,时常天未亮便起床,拿着锄头去田里干活便回家照看榆树。
榆叶榆花的味道不同寻常,它们的清香中些许夹杂着淡雅素净,宛如古时君子的淡泊品行,像极了祖父的品性。隔着窗棂,赏榆花赏到气息,赏到氛围,赏到情怀。雨落,祖父扛着锄头回家。隔窗听雨,隔窗赏美,无意之间也隔着人世间中一层又一层独有的标签,轻启了那古旧又明润的月光。浴一回月光,赏一回榆花,赏着,终有一种患得患失的心境。
榆树在风雨催逼下,悄悄地伸展,没有边际,似要冲破黑夜的埋伏圈。次日雨后,榆叶已有叶被折断,祖父似轻抚着我一般,轻抚着被折断的榆叶,感慨着,有种凄凉之感,好像也在感慨自己同榆树般坎坷的一生。我望着这窗外一切的一切,又一次。
或许,祖父如同这棵斑驳衰老的榆树,植根于故乡的院落,植根于故乡的土地上,已经没有力气前往更远的地方了。
冬,窗外一片冷清。榆叶几乎落光了,不如原来那般雅致,光秃秃的。榆树上的最后一片树叶怔了很久,在若有若无的风里,最终还是落了。那年的祖父已逝,祖父是最后的那片榆叶,榆叶泊在冬里,祖父的生命结束于冬。祖父带领我走向了他也向往的那个春天,他的爱,最终指向离别。
窗外的榆树已被砍去,我还是坐于窗前。恍惚间,似乎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榆树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