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渗入凌晨的便利店,是门开合时带进的、一阵阵潮湿的呼吸。
自动门“叮咚”一响,雨声便猛地清晰一瞬,随即被店里过于明亮的荧光和暖柜嗡嗡的低鸣吞没。门关上,雨又被隔成背景,只在玻璃上留下不停流淌的、被霓虹招牌染成彩色的泪痕。值夜班的店员撑着头,眼皮半阖,映在收银机屏幕上的脸,被窗外飞驰而过的车灯,不时刷上一层转瞬即逝的、湿漉漉的光。
货架间的通道很静,能听见冷柜压缩机启动时低沉的震颤。冰柜里,饮料罐沁着细密的水珠,聚到一定程度便滑下来,在金属拉门上留下一道道蜿蜒的水迹,像无声的微型瀑布。泡面区的暖光,照着那些颜色鲜艳的包装,在雨夜里透出一种近乎虚幻的温暖。
偶尔有穿着雨衣的骑手冲进来,带进一股清冷的、带着路边水洼气息的风。他快速报出一串取货码,脚下一小滩雨水正慢慢洇开。接过塑料袋时,塑料的窸窣声格外刺耳。门又“叮咚”一声,他消失在门外那片流动的、斑斓的光晕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我站在热饮柜前,看着那一排排沉默的、裹着塑料膜的饮料瓶。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城市在雨中只剩下朦胧的光斑和流动的色块。红绿灯倒映在积水的柏油路上,拉得很长,很破碎,随着水纹不停地晃动、重组。这扇窗像一块巨大的屏幕,正播放着一部没有情节、只有光影和湿气的默片。
雨夜让便利店的灯光显得格外奢侈,像一个拒绝融化的、温暖的方块。这里贩卖着标准化的热量与慰藉,此刻却更像一个避难的方舟,收留着零星几个被雨困住的、失眠的,或是无处可去的灵魂。直到晨光熹微,第一班公交车碾过水花的声音隐约传来,这场雨,和这个便利店里的长夜,才会一起被慢慢关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