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钻进松嫩平原时，窗外的绿色突然变成了白色。长白山像位披着银斗篷的巨人，横卧在天地尽头，连空气都带着冰碴的甜味——导游说这是"雪山在给远道而来的客人递名片"。

我们住在山脚下的木屋民宿，清晨推开窗，发现木栅栏上的积雪堆成了小矮人，屋顶的冰棱像水晶帘子，连挂在屋檐下的玉米串都裹着层糖霜。民宿老板娘端来热气腾腾的玉米糊，说："喝了能抗住零下三十度的风。"我学着她的样子把玉米糊吹得团团转，却看见碗里映着长白山的影子，像把雪山装进了碗里。

天池是长白山的"蓝眼睛"。我们踩着没过膝盖的积雪往上爬，栈道旁的岳桦树被风吹得歪歪扭扭，像在跳集体舞。突然云层裂开道缝，蓝宝石般的天池露了出来——不是普通的蓝色，是掺了牛奶的雾蓝，裹着银边的宝石蓝，能映出人脸的透明蓝。同行的老爷爷突然摘下帽子："六十年来第一次看见全貌！"雪花落在他的白发上，和天池的蓝融在一起，像幅流动的水墨画。

最神奇的是"雪蘑菇"。在地下森林的栈道旁，松树的枝桠被积雪压成伞状，下面的树干却细得像蘑菇柄，远看像片童话里的蘑菇园。我蹲下来给最大的"蘑菇"拍照，突然发现雪地上有串脚印——不是人的，也不是动物的，是串小小的、带着五个脚趾的印子。"是长白山的小精灵吧，"同行的小妹妹说，我们赶紧跟着脚印走，却在片开阔地失去了踪迹，只留下棵挂着红绸带的许愿树。

夜晚的长白山会"唱歌"。民宿老板说那是风穿过林海的声音，可我觉得是雪山在念信——把游客的心愿、松树的年轮、雪花的故事，都变成呜呜的歌声。我把写着"希望家人健康"的红绸带系在许愿树上，突然看见旁边有条褪色的绸带，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却能辨认出"2008"的年份。雪花落在绸带上，像给旧心愿盖了新邮戳。

离开长白山那天，我在民宿的留言本上画了幅小画：雪山、天池、雪蘑菇，还有串寻找小精灵的脚印。老板娘笑着说："你的画会变成新的精灵，留在长白山。"火车开动时，我对着窗外的雪山挥手，发现山顶的积雪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谁撒了把碎钻——原来长白山早把我们的故事，都写进了时光的信笺里，用年年岁岁的雪花，寄给每个想念它的人。

现在我的书桌上有个"长白山罐头"，里面装着瓶雪（已经化成水）、片岳桦树叶、还有颗捡来的松果。每当看见它，就能听见雪山的歌声，看见天池的蓝眼睛，想起那位和雪花融为一体的老爷爷——原来有些风景不是用来带走的，而是让它住进心里，在某个平凡的午后，突然变成片温暖的雪花，轻轻落在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