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小回:
展信安!
我刚登上飞离成都的飞机,此时将暮未暮,浅橙色的光柔柔地映在舷窗上,西边面色微醺的太阳半眯着眼将头枕在了山尖,刚亮起霓虹灯的城市像地图渐渐缩小,直至只看见一条条明亮的线与格。恍然想起,这正是多年前我们谈起想一起赏的意韵。
只是好可惜,这些年我独自一人在城市间奔走,浅尝世间百态,只是偶尔从朋友那里听闻关于你的只言片语。我只是一直在追寻着另一个自己——好像儿时梦过的那样。
学生时,很喜欢晚上在街上走,很愿意看那些喧闹褪去浮华的模样。店门前荧屏上的字,单调地走了许多年,也没能走出边框,只是张着渴望的眼。白天听来去的人们谈远方,晚上和隔壁的树聊聊天。在重复走了无数个日夜的小路上,我仰头就能撞见房子边细小晶亮的星星,还有横冲直撞的晚风,它们也向我诉说过远方的光亮和我们的小城不一样。
钟情且倾听于三毛飒爽且不羁的流浪,但我还是缺那颗可以丢弃世俗的心啊。正如同望见冥冥的暮色会想起你年少时黑色的风衣,窗外的机翼上闪烁的灯光也会使我记起你曾经闪烁的言辞。那时的我们真是天真的让人心碎,什么都没有却敢许诺未来,倒是如今鲜衣怒马或是意气风发都显得那么莽撞,明天的时间都不敢确定呢。
我们恐惧时间却又歌颂时间,正如信仰宗教的人恐惧神又崇拜神。是它使物转星移,海枯石烂,亦是它将千年繁华轻轻拂去,将荒芜之原的狂沙筑成仰天笑云雷的峰尖。也是它,在我想起你时,终于摇摇头,像《飘》中的瑞特,轻松而柔和地说一句:“亲爱的,我才不在乎呢。”执迷的是身体中的某个我,而她终会被时间杀死,我在追寻看另一个自己——就像儿时梦过的那样。时间为我披上红色的斗篷,予我单枪匹马斗争的宝剑,然后拍拍我的肩,微笑着轻轻地说:“去啊,去你想去的地方。”
见过庐山烟雨浙江潮,拥抱过大兴安岭的巨树,掬起过天池的盈盈碧水,尤其感慨于东海小岛上的日出。饱满圆润的一轮红日,从海天交界处款款而上,金色的光辉喷薄而出,披上每个人的肩头,脸颊染上绯云的浅粉色。于日升日暮间,是最能体会时间与空间奇异的变幻的。破晓时分的太阳,与昨日昏沉的夕阳已非一物,清晨睁开眼的我们,在阳光的普照下重生,亦非昨日颓唐的自己,万物看似静若永恒实则都在时间中奔跑,追寻——远方。
夜半,飞机平缓地着陆。小城,我们的小城还在安然地睡着。宇宙无限大,它是个荒诞无止境的怪圈,尽头即是起点,远方即为驻足之处。该下飞机了,远方这站我已坦然地到达。我望见命运的枝间,低坠着清露,将六月轻小纯洁的栀子花悄悄地捧上路边的阳台,浅吟低唱着芬芳。
今晚的星星很热闹,小城里的你,有没有睡着?
夜已深,亲爱的小回,祝你好梦!
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