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有一个黑瓦罐，淡黄色的雕花环绕着它。瓦罐里是外婆腌的许多泡菜，罐口反扣着一个碗。

儿时总缠着外婆，在她脚边蹦着，勾着她的手，让她抓些泡我最爱吃的豇豆来吃。外婆总会笑着，眯着，慢慢地，掀开盖子，在我鼻子前晃一圈，我馋得不行时才好不容易抓出几把酸豇豆的。

酡红的夕阳下，一张小木桌，支起了我的童年；那袅袅炊烟，一碗豇豆，门前刚放学的孩子们追逐打闹的身影，描绘了我的童年。几碗白粥，冒着腾腾热气，雾气缥缥缈缈地在空中升着，外婆笑嘻嘻的脸模糊在了雾气后，连带着我的整个童年，随飘摇的热气，一同向远方去了。

再见时，又是在落日下。万里夕阳垂地，染红了一片天，铺满了一地锦，连同外婆的脸上，也带了几分红润。早就凡翻新过的路，翻新过的房，已没有旧时的灶台烟火，门前站着的却还是外婆。

外婆又去抓泡菜了，我俯下身，发现瓦罐里竟全是豇豆。似乎记忆里，外婆并不爱吃。

新的餐桌上，熟悉的白粥冒着熟悉的腾腾热气，糊了眼睛，和眼。擦清了眼镜上的雾气，透过隐约的烟，是外婆清晰的，岁月的脸。

岁月啊，在缕缕热气中，在外婆脸上刻上了印记。

走时，我带了些豇豆。夕阳已完全沉入地平线，外婆站在门前挥着手，在渐渐稀薄的余晖中，消失在我视野里。

不知是哪家的稀有的灶台烟雾，顺着风飘来，一不小心竟模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