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我又见到了那片微弱的灯光。在黯淡的巷口,它就像荒漠中一抹喜人的绿,渺小,却无法让人忽视。
那位摊煎饼的大爷已经来这多久了?这或许只有他自己才答得上来。但自打我记事起,似乎无论何时经过巷口,都能看到他忙碌的身影。那模样是极生动的:花白的头发梳得齐整,国字形的脸配上一副方框眼镜,显得严肃而正经。大爷的脸棕黄,上面有着无数坑洼与斑点,大概是岁月为证明自己来过而刻意留下的痕迹吧?大爷还爱穿一件黑色的薄棉袄,一年四季皆是如此,几乎已成了他的标志。
从前的我,对这个在角落中的人几乎从不关心,除了极偶尔在他那买上一份煎饼,我对他可谓一无所知。而直到那个雨天,我才擦亮眼睛,真正认识了这位守候在微光中的老人。
小雨淅沥沥地下,我站在小区入口,踌躇了一会,这才缓步探到大爷摊前。头顶是不大的雨棚,面前是一块余烟升腾的圆形铁盘,我尚未开口,便被推车吸引了注意:这是一辆极为普通的四轮推车,面对街道的一面是各类煎饼的名称和价格,工作台面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工具:番茄酱、辣椒酱、菜篮、铁勺,等等。尽管种类繁多,这些工具却被摆得整齐有序,台面也被擦得锃亮,映射着幽幽的灯光。
“小伙子,你要大份还是小份的?”夹杂着些许山东口音的声音将我从恍惚中拉回,我连忙回应:“大爷,小份的就好。”“不用这么拘束,叫我傅爷爷就好。”傅爷爷爷爽朗地笑了几声,满脸皱纹遮不住他的率真与朴实。只见他刮去先前残留于铁盘上的碎屑,开火后在其上洒下一圈油,说这样既能防粘,又能提升风味。紧接着,傅爷爷舀起一勺饼糊,在桶上轻抖两下后均匀铺满铁盘,正好凝在了最边缘,不曾掉下半滴,过了一会,他将饼翻了个面,敲开一枚鸡蛋,舀起一勺小葱,再密密地撒下一撮芝麻,填满了饼皮的空隙,也填满了我的内心。品尝着手中热气腾腾的煎饼,我的心不禁也雀跃起来,身边的风似也被这份烟火气所驱散,暖暖的微光照在身上,我的心也很暖。
我问傅爷爷,为什么不去人流更多的地方摆摊?他笑笑,眼角挤出两道皱纹,悠悠道:“那些地方太闹了,我待不惯。而且,人又为啥子一定要去赶热闹嘞?这种安适的生活,也挺好。”
我怔怔望着面前这位平和的老人,微弱的灯光洒落在他身上,勾抹去了他大部分的体貌特征,却勾勒不掉他那份安贫乐道、淡然处世的精神。
如果将深圳比作夜幕,种种繁华之所比作明星,那傅爷爷他们,就是隐于繁星之后那一道道微不可察的天光。
那么,愿这万千微光汇集于溪、积淀成海,直至点亮人们的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