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把香气揉和在了风里，阳光晴朗得洒落一树。碎碎点点的桂花星子般簇拥在枝头，自树下走过，细细花香弄满衣。

午时乘车来到城郊老家。秋和景明，单元门旁的老桂树印衬着斑斑驳驳的砖墙，却显出一派年华易逝的样子。

如往常一样，奶奶正在厨房里烹饪着，身上套着一件很有年代感的围裙。锅里滋啦地响，她的身影缩在几件锅炉中，显得很瘦小。

“来啦？”也许是听到门口的动静，奶奶转过了头，脸上溢出满满的笑意。只见她忙从冰箱里取出一杯桂花饮摆在桌上。

“尝尝看？”她用殷切的目光期待注视着我。

好啊，那就尝尝。记起从前秋天时，年幼的我总爱在老桂树的枝干上坐着，小小的腿垂放下来摆来摆去，奶奶在树下担心地望着，最终用玩笑话哄我下来。拉我回家后，指着桌上的桂花饮问我，要不要尝尝？

那时奶奶笑起来眉眼弯弯，不显年纪。可如今那片砖瓦小屋所处的田地已被新房填平，我的奶奶不是仙女，没能敌过岁月。只有屋前的老桂树在村民的强烈要求下移植到了这城郊小区。

桂树上的年轮自小时就已数不清，听奶奶说它已活了百十年了。枝干弯曲地从树干上延伸开，生出墨绿色的叶子，叶心挤满灿灿的桂花，秋香弥漫。村民们会采集桂花瓣回家制成花蜜，将花朵一一洗过后去除细小的根茎，以盐腌制烘干掉多余水分，用糖翻炒酿成蜜。

取两三勺桂花蜜用水冲服，这就是桂花饮了。轻啜一口，酣甜流灌入喉腔，在腔内阵阵回甘，鼻息里酝满桂香，带着冰的微凉，美得人想徜徉。

桂花饮一边尝着，一边和奶奶天南地北地聊着。她还是很关心我的学习，“如果太忙就不用回来了，我和你爷爷两人一起挺好的……”声音期期艾艾，我顿了顿刚想开口，“对！不用回来了，多耽搁时间啊。”她的声音突然坚定起来。坚定到我差点就没听出那隐藏着的一丝落寞。

窗外日光渐渐黯淡，远方青山炖煮沸腾的落日，云朵把柑橘酱厚厚地抹匀在天空上。

我挥手道别慢慢走出单元门，奶奶佝偻着腰追来递给我一瓶用塑料袋包好的玻璃罐，“里面是昨天刚做好的桂花蜜，学习累了就冲瓶喝。”我点了点头。

我往小区大门快步走去，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叫我小名，我回头看到奶奶正站在桂树下朝我挥手。夕阳把人影树影斜拉得好长，那斑驳的影啊，重重堆叠着多少年岁月的模样。

风吹过，桂树缓缓摇晃，奶奶轻轻笑起，好像在共同絮叨着这漫漫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