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熟时,乍知春去,始觉情深。——题记
昨夜微雨,几串雨珠从屋檐滑落,惊起一圈圈涟漪,我在早市闲逛,扑面而来的是潮湿的花果芬香。夏令,刚上市的青梅挂着露珠,一抹嫣红的羞赧沁入青涩的梅子,格外惹人喜爱。我买了几斤荔枝和一把黄皮,又怕误了时辰,匆忙回家。
刚进入屋内,厨房里便传来母亲的声音“儿子回来啦,你姥给你寄来梅子露了。”我顿了顿,好奇的打量着桌上的用好几圈胶带紧紧缠绕的包裹。拆开纸箱,剥去厚厚的海绵纸,如同柳暗花明般露出玻璃罐内颗颗饱满的褐色的梅子。打开瓶盖,久违的酸甜萦绕在鼻尖。记忆在梅香中翩跹,倏然间停留在儿时的盛夏。
黄昏的风微醺,晕染天边疏淡的云彩。姥姥守在日暮里,缓缓搬来院落南墙的瓦罐,等候归来的我带回装满一整个书包的青梅。
年少的我推开古朴的木门,一步作三步地跨过院子外矮矮的石阶,“姥姥!”“囝囝回来了”姥姥一面卸下我沉甸甸的书包,一面用温热的毛巾拭去我脸颊上的尘土,随后露出宠溺的笑。姥姥将梅子倾倒入水盆,硬实的梅子溅起朵朵晶莹的水花。姥姥弯起腰,蹲坐在石阶上,将去蒂洗净后的梅子倒入瓦罐,添上满满两大袋雪花似的冰糖,我趴在瓦罐口,静静的看着那罐塞得满满当当的梅子,嘴角不觉流下了口水,于是拣了一颗梅子,一口咬下是爽脆的果肉在唇齿之间的摩擦,同时酸涩的汁水也刺激着味蕾,仿佛触电般,“好酸啊,好酸啊”我绕着院落的桑树跑着,却不舍得将他吐出。“你这小馋猫,青梅要做成梅子露才甜。”姥姥笑了,绽开一朵黄菊。窗外西山愈渐昏暗,欲坠的夕阳洒落一地金黄,将空气中舞动的尘埃变成金黄的雾霭。祖孙俩的笑声如铜铃般清脆,流淌入傍晚的风,恬淡安然,岁月静好。
记忆最终在母亲的呼唤声中戛然而止,我望着玻璃罐中的梅子,夹起一颗送入口中,醇香弥漫,还是一样的梅子,一样的酸涩可口。但在逝去的岁月里,少年已然成长,而院落南墙封存的瓦罐里,梅子依然在酝酿着,浓缩着姥姥亘古不变的爱与想念。随后一种怅然若失的滋味涌上心头,良久,望着日期上的数字,内心终于有了回响。
最后我定了一张返回故乡的车票,在路途,我拨通了许久未打的电话,电话那头外婆显然愣了很久,半晌才挤出一句“囝囝,怎么了?”“姥姥,我想你了……”
车窗外,远方的梅子林传来金属般清脆的响动,那是夏天的哨子。当初的少年懵懂无知,偏爱黄昏下的梅子,却不知那时正拥有着最确幸的时光。而如今的我也终于在梅子酝酿的岁月里找回值得一生珍藏的爱与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