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鸟儿叽啾着，窗边的风铃叮当叮当，摇晃在明媚的春天里，闹钟嘀嗒嘀嗒地在桌上振动，客厅的收音机里传来每日不断的广播，听见在插曲里慵懒的女声下，有呲呲啦啦煎鸡蛋的声音，有开关冰箱的声音。不知是谁家调皮的孩子，扔出一个纸飞机，坚定地奔赴暖阳。

良久，不远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发出关门声。我一如既往，拖着步子，揉着惺忪的眼，鹅黄的灯光融化了眼角的疲惫——屋里采光不好，定时开灯早已成为了母亲的习惯。

在我走过的地方，处处有母亲笔下生出的花。镜子前，是隔夜写好的单词，一张张用圆形的胶带，整齐排列在一侧；厨房门上，是很久之前，便已经写好的注意事项，牛奶和面包应该微波炉叮几分钟，豆浆可以直接从水壶里倒，诸如此类，不长不短，刚好够捂暖微凉的清晨；冰箱门上，是每日更换的便签条，食物的保质期一一罗列着；我站在家门前，看着长纸条上，一条一条的，根据字迹，检查书包里的物件。母亲的字并不是很好看，实在算不上秀气，总是小小地缩着，有时候也会让人辨别不清，却依旧能书写出时光的温情。

我匆匆奔到冰箱前，照着习惯，取出自己路上要解决的早饭，却发现便签上熟悉的笔迹用红笔写着：年年，拿早饭的时候注意一下喔，面包过期了，妈妈没来得及换呢，记得先拿三明治，我晚上下班过后去买新的。窗外的纸飞机在空中盘旋，寻找着栖息地。

我不禁哑然，愣在原地，自母亲写便签以来，冰箱里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变质的物品，我也依赖于笔尖那一张张不大的纸条，把一切当作理所当然的给予，却忘了，母亲会累，会繁忙，世界上许多东西都有保质期，母亲的爱也会在岁月的流逝里消失吗？

灰树叶飘转在池塘，自行车铃肆意作响，春风拂过我的面庞，却吹不断我的愁绪，时间也没有回答。

晚自习后，我踢着路边的石子，透过迷蒙的夜，看见母亲在我回家前二十分钟开的灯——她已经去上夜班了。当家中的暖气扑面而来，夹杂着用罩子圈好的饭菜的香味，氤氲着爱意，便签条上布满不深不浅却足够有爱的语句，纸飞机久久停留在窗前。

原来爱会回答一切，十二个春秋里，从咿咿呀呀学语，到被掺着一步一步走向前，从指着墙上的数字和字母说着吐露不清的话语，到牵着母亲的手，同她说着学校的趣事，爱意早已是刻在骨子里的，一直一直。生活的煎熬如同烈阳，在炽热地烘烤下，物品加快了变质的速度；而我要化作春日的长风，变为世界里的清凉，为爱保鲜。渐渐地，双向的付出，也永久了。

我收拾好碗筷，从冰箱里取出一盒牛奶，放进碗里，倒上开水，热好后，用剪刀剪开一角，咕嘟咕嘟地倒入玻璃杯中，塞入微波炉，学着母亲的样子，稚嫩的笔迹盛开在便签纸上，那一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心中不落的春天，母亲喝完了那杯牛奶，我对着她留下的纸条噗嗤噗嗤笑，屋子里的光更亮了，更暖了。

当时只道是寻常。我说时光啊，你慢些走吧，让我慢慢成长，让一切爱的具象化，都温软着，渗透进笔尖闪烁的亮光，化作暖光下的一抹抹温良，化作便签条，在那些年划过的天空酝酿，寄往一个很长很长的春天。时间也会因动容而定格，爱在日子里，漫漫地，绵长，变为了永恒。

爱是需要用一生去诠释的。

还好，我庆幸于自己懂得的不算晚，阳光还未落幕，我们还有很多个春天要一起走过。纸飞机往返于渡口，像时间一样匆忙地行走，但只要抬头，就能看到天空，在的，一直在的，心也就安了。

在时间的薄雾里，有一盏灯为我而常亮，有一只笔为我沙沙书写下篇章，有一种名为爱的情感，保质期是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