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未来有可能,不论在家的哪个方位,可以种点什么的话,我就种一棵树:一棵石榴树,纪念我的爷爷。
爷爷、鸟笼、石榴树,在我从小到大的记忆中,他们是浑然一体的。看到爷爷就想起鸟笼,看到石榴树就想起爷爷。
老家的石榴树特别粗壮,两个人也抱不住。小时候我对石榴树充满好奇,一天天的总是抬着头,呆呆地看,还会对爷爷说:“爷爷,我要摘石榴花!”这样,爷爷就会大步走来,把我抱起,举得高高的。我会将手伸直,努力够花。但往往是摘到几片叶子或什么也摘不到,可我还是会满心欢喜笑出声来,爷爷也会在一旁扶着树干跟我一起笑。
春天了,石榴树茂盛的马上要覆盖住我家院子的全部天空,那翠绿的枝叶,舒适的春风,一片春意。爷爷就把他养的鸟从屋里搬出来,在石榴树下摆成一排,然后自己坐在树坑的围砖上,伸出一根曲成“9”形的手指,在鸟笼前逗弄着。过了一会儿,他从口袋中摸出一个小盒,打开一看,扭头对我说:“帮我拿些虫来。”我一路小跑到鸟室中拿虫。出来时,看到爷爷规规矩矩坐在那儿,双手放在膝盖上微微眯眼望着我,平静又和蔼。
想起夏天,石榴树茂密的枝叶里传出“知呀-一知呀"的蝉鸣。爷爷带我出门玩,买了一个风车,一袋荔枝。回到家,爷爷坐在树荫下给我剥荔枝。我拿着风车跑到院子一头让爷爷把荔枝塞进我的嘴巴,又跑到另一头,把核吐进石榴树的树坑里。一次一次,周而复始,直到几十颗荔枝全部吃完。然后,爷爷拿过我的风车,找了根绳子,绑在石榴树的树枝上,风车迎风转着,发出轻微的“吱扭”声。此后多年,不论刮风下雨,打雷放晴,那脱了色的风车始终转着,转着……
每年秋天,石榴树都会被秋姑娘打翻的黄色颜料渲染,落叶如同一个个小精灵洒得满地金黄。爷爷拿着扫把“刷啦刷啦”地扫落叶,我就搬个小椅子,坐在一旁看。爷爷把落叶扫成一堆后,我就“扑通”一下跳进去,把落叶踩得沙沙响。爷爷又气又好笑,说了句“真是长不大的小淘气。”
有一年冬天,爷爷去一个小区帮人家看管暖气,晚上爷爷回来,鼻子下有一层湿湿的水气,衣袋里有两个很明显的圆形凸起。我正要问,爷爷已将手伸入衣袋中,摸出两个橘子,他说:“这是今天单位发的,我不爱吃,你吃吧!”我看了看那两个橘子,表皮皱皱巴巴的,有一个上面还有一块棕色的烂软部分。我摇了摇头,说:“我才不吃呢!”爷爷立刻低下头去,眼直直地看着橘子,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后悔了,连忙喊叫着:“爷爷-一爷爷!”爷爷没理我,而是开始剥橘子皮,接着举起一瓣橘子,问:“真的不吃吗?"他的脸上没有责备,只有慈祥与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