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阳光像蜂蜜般流淌在田野上，我挎着竹篮跟在爷爷身后，新买的胶鞋踩在松软的泥土里，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爷爷的蓝布衫被风吹得鼓起来，像只随时要起飞的帆船。

"看好了，野葱最爱躲在油菜花底下。"爷爷蹲下身，枯枝般的手指轻轻拨开金灿灿的花瓣。我凑近了瞧，果然看见几株细长的绿苗从油菜根旁探出头来，叶片上还沾着晨露，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爷爷掏出小铲子，沿着葱苗根部轻轻一撬，整株野葱便带着湿润的泥土跳进了掌心。

我学着爷爷的样子蹲下来，可刚拨开两丛油菜花，就"哎呀"叫出声来——三只绿油油的蚂蚱从脚边蹦起来，吓得我往后一仰，一屁股坐在了田埂上。爷爷笑得露出缺了颗的门牙："城里娃娃连蚂蚱都怕？"我红着脸爬起来，发现爷爷的竹篮里已经躺着十几株野葱了，每株都带着完整的白根，像胖娃娃的小脚丫。

"挖野葱要连根拔，这样炒鸡蛋才香。"爷爷把铲子递给我，我接过时发现手柄上缠着红布条，那是去年奶奶给爷爷缝的。我屏住呼吸，学着爷爷的样子慢慢下铲，突然感觉铲尖碰到了什么硬东西——原来是块埋在土里的碎瓷片。爷爷说这是老物件，从前人们用这种粗瓷碗吃饭，说着便用袖子擦了擦瓷片上的泥，小心地放进了我兜里。

太阳爬到头顶时，我们的竹篮已经装满了野葱。爷爷从田边掐了片薄荷叶塞进我嘴里，清凉的滋味在舌尖散开。回家的路上，爷爷教我辨认各种野菜："这是荠菜，那是马兰头……"我忽然发现爷爷的背有点驼了，可他走起田埂来还是稳稳当当的，就像他手里那根用了三十年的竹烟杆。

晚上，奶奶用我们挖的野葱炒了鸡蛋。金黄的蛋块里点缀着翡翠般的葱花，香气飘满了整个院子。我夹起一筷子放进嘴里，突然想起爷爷布满老茧的手，想起碎瓷片上模糊的花纹，想起蚂蚱蹦跳时扬起的细尘——原来最珍贵的味道，就藏在这些沾着泥土的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