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清晨，蝉鸣还未响起，外婆就轻轻摇醒我："小懒虫，跟我去菜园浇水吧。"我揉着惺忪睡眼，看着窗外泛着青白的天空，突然想起昨天刚学到的"晨兴理荒秽"，便一骨碌爬起来。

外婆的菜园藏在老屋后院，推开吱呀作响的竹篱笆，满眼都是跃动的绿色。外婆从墙角拎出两个竹编小水壶，壶身还沾着昨夜的露水。"今天咱们种白菜苗。"她边说边蹲下身，用枯枝般的手指在松软的泥土上划出整齐的垄沟。我学着她的样子，却总把垄沟划得歪歪扭扭，像条喝醉的毛毛虫。

"看好了。"外婆从竹筐里捧起一株白菜苗，嫩绿的叶片上还凝着水珠，"要像抱小娃娃似的，把根轻轻放进土里。"她粗糙的手掌托着幼苗，仿佛托着整个春天。我笨拙地模仿着，却总把菜苗按得东倒西歪。外婆笑着握住我的手："手指要像梳子，把土轻轻拢过来。"她的手温暖而干燥，带着泥土特有的温度。

正午的太阳像颗滚烫的鸡蛋黄，晒得后颈发烫。我直起腰擦汗时，看见外婆的蓝布衫早已被汗水浸透，却仍在仔细检查每株菜苗。"外婆，歇会儿吧。"我递过水壶。她仰头灌了口水，喉结上下滚动："白菜苗最娇气，现在多照看，秋天才能结出胖娃娃。"

接下来的日子，我跟着外婆学浇水、施肥、捉虫。清晨的露水会打湿裤脚，傍晚的夕阳会把影子拉得很长。有次暴雨突至，我们举着塑料布在菜园里奔跑，像两片被风吹动的树叶。外婆边跑边喊："快护住东边那垄！"雨水顺着她的银发流成小溪，可她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明亮。

当第一片白菜叶终于舒展开来时，外婆变魔术似的从厨房端出醋溜白菜。青白的菜帮脆生生地立在盘中，碧绿的菜叶泛着油光。"尝尝自己种的菜。"她夹起一筷子放在我碗里。我咬下去，清甜的汁水在舌尖绽开，突然明白为什么外婆总说"土地不会亏待勤劳的人"。

现在每当我路过菜市场，看见堆成小山的白菜，总会想起那个夏天菜园里此起彼伏的蝉鸣，想起外婆教我种菜时布满老茧的手，想起泥土在指缝间流淌的奇妙触感。原来最珍贵的成长，就藏在这些沾着露水的清晨与夕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