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的味道渗进他的骨髓，那是他一辈子都洗不掉的印记。

科西嘉的海风还吹拂在欧洲记忆里，巴黎的沙龙却已经为他敞开了大门。这个说着法语的年轻人，用大炮轰开了旧欧洲的大门。土伦战役的硝烟还未散尽，他就已经让整个法国记住了他的名字。那些追随他的士兵们说，只要看见他那件灰色大衣在战场上飘扬，就相信胜利一定会来。

可是啊，权力就像法国塞纳河的水，看似温柔，却能溺死最勇敢的人。加冕典礼上，他从教皇手中夺过皇冠的那一刻，革命就已经死了。世人皆说《拿破仑法典》的光辉照耀后世，可法典的墨迹未干，监狱里就塞满了反对者的呻吟。他解放了欧洲，又用铁蹄践踏它；他传播了自由的火种，又用专制来扑灭。

莫斯科的大雪埋葬了六十万个家庭的期盼。撤退路上，他看见冻僵的士兵手里还攥着家乡的来信，信纸上的字迹被泪水晕开。那一刻，战神的手第一次颤抖了。

滑铁卢的夕阳像血一样红。当英国人的子弹穿透近卫军的胸膛时，他忽然想起土伦战役后的那个清晨。那时他浑身硝烟，却笑得那么明亮。浪花日夜冲刷着岩石，仿佛在问，如果重来一次，你会选择做英雄还是暴君？

历史不会回答。我们只记得，有一团火焰曾经照亮整个欧洲，然后把自己也烧成了灰烬。

滑铁卢的雨下得那么冷。昔日的战神茫然地站在泥泞中，看着近卫军一个个倒下。老近卫军最后的冲锋呐喊，成了这个时代最悲壮的绝唱。圣赫勒拿岛的浪花年复一年地拍打着悬崖，就像在嘲笑这个曾经的征服者。临终前，他恍惚间又听见了土伦的炮声，看见了巴黎民众的欢呼。或许在某个平行时空里，他依然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波拿巴将军，永远停留在最辉煌的瞬间。

他在圣赫勒拿岛，这座被蔚蓝海水包围的黑色礁石岛的"海上监狱"度过了人生最后的六年。

他既是欧洲的明灯，也是焚毁和平的烈焰；既是法典的缔造者，也是自由的掘墓人。那些被时代巨轮碾碎的梦想，正在角落里轻声叹息。人生就是如此荒诞——最伟大的征服者，最终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征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