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身我们已走远,恍然之间时光早已飞逝多年,那个孩子……”蓝牙耳机里循环播放的曲子终于听不下去,呆呆地把耳机摘下,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极窄的廊边,无能为力,措手不及。
那个冬天,在咖啡厅里休息时翻了翻朋友圈,还是一如既往的几张美食照啦,娱乐照什么的,随意往下翻着,忽然发现姑姑难得发的朋友圈图片下方标着一行小字“家人可见”,于是仔细地点开看了,只一个背影,望了半天,仅是一个藏青旧衣加一条松垮布裤的背影,却愣看不出是谁,缩小照片,一条醒目的备注扣在照片上——“二姥爷九十多岁了,大清早来看我,他是寂寞的呀!”内心竟是被震撼了,已到了欲哭无泪的地步。我和二太爷上次是什么时候见的?是十岁吗?好像是的。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变得如此猖狂,猛地撞击着身后的玻璃,又一滴一滴落入心中早已干涸的那条支流,汇成了奔腾的黄河,淹没了整个心城。再望望那令人心酸的背影,意识到我已忘却他的相貌了。
我,我要回乡下看看,看看他们都怎么样了!这是那条黄河的吼声。那么,就回乡看看吧!
那个星期六,我到了乡下,顾不得望望老巢便奔向二姥太家。那个窄窄的廊寂静得令人害怕,地上却仍是绿绿苔藓,与我上次来时一样,只是更加冷清了——也许是因为太姑婆走了吧。穿过廊道,二太爷就在院里,一怔,他,是背对着我的。仍是那件藏青色旧袍子,还有一条松松垮垮的旧裤子,头发很是稀疏了,以往右手的浇水桶改成了一根木拐杖。他移动时颤颤地,似乎要将全身的力量都倾注于拐杖才可行一般。二太爷的背是更驼了,像他手中的木拐杖的柄一样驼。他比照片上,更苍老了。
二太爷转身的那一刻,我一口气奔出了廊道,坐在小时候他带我去玩的那个小石座边,心中的海水肆意汹涌,翻起的大浪高得够着了眼皮,鼻尖热了,眼泪落了,我却望着他的背影,害怕看见他的脸了。
二太爷竟然走出来了,“是谁呀!”我不愿回应,他是真的寂寞了呀!于是又见他撑着那挂着藏青旧袍子和松垮裤子的臃肿的躯体,颤颤地消失在廊道边了。那个背影,仿佛风一吹便会倒的背影,我不敢忘记,也不敢再想起。
转过身,我们已走远;转过身,你却只留得一蹒跚的背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