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剪闲云一溪月,一程山水一年华。一世浮生一刹那,一树菩提一烟霞,卿心悠悠,何处归问……

斜阳下,风吹起的沙尘迷了他的眼,他勒住马,看那远方耀眼刺目却渐欲低沉的日,就如同看到那颓败的朝堂一样使他心生厌恶。没有留恋,没有迷茫,他只是斜睨了一眼如血残阳,掉转马头,潇洒地回身,背日而去。

我知道,此时的李白,正逢仕途失意,奸臣的谗言和皇帝的昏庸使他对那个大厦将倾的朝堂失去了最后的信心。市井中口口相传着他与贺知章金龟换酒的佳话,宫阙中依旧排唱着他“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的绮丽诗句。难道只有我一人感受到了他内心的无奈与决绝吗?

生逢盛世可奈何?玉枯堪折千花落。

迷津凭渡何须问,其心皎皎亦决绝!

不知是人生之大幸亦或大不幸,我看见李白辞了官,挥手自仕途而去。一转身,人生转换了方向……

曾经的他,叱咤朝堂,一纸“吓蛮书”震惊四座,扬天朝之威;此后的他,走马倚剑,双眼看山背景、赏云有情。看岁月如蝶,其心亦然。世人叹惋,但我知道上天对李白毕竟是偏爱的,少了金笔御墨仍能斗酒诗百篇。几番仕途受挫怎能改变它傲然的性格。他眼神依旧睥睨一切,冷眼依旧不屑超然。那个绣囗一吐就是半个盛唐的他,那个挥手自仕途而去的他,写出了瑰丽浪漫的诗篇,成为了自屈原以来最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

料定之中的安史之乱,朝廷岌岌可危,李白北上幽州探虎穴。我知道他忧心如焚,关心朝廷之举,更关心百姓的生活和命运。此时他虽年逾不惑,但我仍看见他迎风倚剑而立,那微微昂起的头透露出傲视一切的骨气,清瘦的身影显出他温雅的性格。谁料他却卷身于唐王朝兄弟王权之争的漩涡,平白受冤。但他并未因此沉沦,流放归来的他仍忧国忧民。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任冷风如刀晦雨如注,任落日余晖雪落满头,他也依然笑对。终于,带着无限的眷恋与遗憾,李白的人生走到了尽头。我想走近他,却不可即。忽听见“山水"二字,似天外之音。我眼前浮现出他“十岁观百家,十五观奇书”的少年奇才,浮现出他“安社稷,济苍生的功业抱负。“仰天大笑出门去”的信心与傲然是他;“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的失意与闲愁也是他;“此夜曲中闻折抑,何人不起故园情”的相思与缠绵的也是他。

挥毫泼墨山水间,留下万古诗篇。

一代诗仙的一生,就在一个冬日口吟“山水”而去,魂归太白星位。他的一生不也如山水悠悠,极尽温和却又锋芒毕露,温雅超然却又锐不可当。终于,我了悟了他这一生的追求,不是朝堂官爵,不是吟风弄月,而是如山水一般高洁澄净,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志向。因为年代的污浊,他只得在山水中寻找清净,在酒中寻找本真,在诗中寻找自我,在幻想中寻找现实。李白爱山水,爱的不是那层层翠岩涓涓细流,爱的是抛却世故的悠然;李白爱酒,爱的不是陈坛佳酿醇香扑鼻,爱的是冲淡愁绪的微醉;李白爱诗,爱的不是白纸墨迹万古传颂,爱的是笔尖倾泻的潇洒;李白爱幻想,爱的不是天马行空思域辽阔,爱的是找寻灵魂的归……

山无静树,川无停流,何处思量?

何谓山水?

无论是巍巍青山壁立千仞,还是浩浩江河源远流长,当有一天,它们遇到了一双诗人的慧眼,山水便有了悲喜境界,立意恒久。人在俗世外,心在山水间。李白心中的山水,虽山无言,水无语,但山有志,水有情。望山,山之巍峨不是迷茫,是向往,是信念,是人的脊梁;望水,水的悠长不是流逝,是钟情,是奔涌,是情的深沉。“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当他呼唤自己放养于青崖间的白鹿,骑访名山时,他改变了自己,他可以年少轻狂,亦可以抚慰己心,不再痴心于庙堂之上的梦想。无法一展鸿鹄之志,那就改变自己的志向,寄情于山水间,纵览名山大川。寄情于山水使他具有不同凡俗的高风亮节,他把才思留给了后人,更将他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飘逸之风留给了子孙万代。他于一山春色中走过,水明如镜,鉴出他一生傲骨,一世轻狂。

时光不语山水远,我抬起头,与一双眼蓦然对视,找回内心的空灵,体味悠悠千年的世事流年穿梭千年,古今同心……

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余风激兮万世,游扶桑兮挂左袂。世人得知传此,仲尼亡兮谁为涕!

斯人已逝,盛唐去矣!

李白并没有死,他将在……思想中永存。

“谁的思想中?”

一瞬间,我忘记我是谁,我在哪。我只知道李白。

或许并没有我,我只是一缕思想。但是我见证了李白,我见证了他的始终如一,他的洒脱傲然他并非生不逢时身不由己;而是生逢盛世,虽销烟暗藏,亦山水若心!

若无李白,盛唐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