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不悲,花开沸沸

高三 写人 1129字
2022-02-09 21:46:21

一朵花的盛开,无关馥郁。

——题记

花已落

“人为美好的事物消耗着自己的情感,它们的光 辉来自个体的不断燃烧,但这是一种美好的消耗。”

那个唱戏的女人,四十好几,大好的花期都在戏词中一点一点随着年华逝去,似乎只剩衰落。

朴素的戏服,利落的头发,陈旧却整洁的绣花鞋……“干净”,这是我对她的第一印象。再定睛一看,却好像又少了点什么。噢,原来,是缺失了青春活力,那种属于青春的气息。

她,年轻时,娴花映月,弱柳拂风;戏台上,轻抛水袖,云步悠悠。然前尘似海,古屋不再,她的花期已过,过了自己的青春年华,只能渐渐地凋零。

叶尖挟水露的早晨,阳光铺洒在大地,她冲着连绵青山的方向调嗓,脑后扎了长辫了,随着声调顿挫,束辫的红绳得意地摆动。我跑下楼,静静地看着她唱,竟生出种不忍。

阳光皴在墙上,细细的;也温柔地打在她的脸上,暖暖的;透过枝叶密密匝匝的间隙,在地上筛出点点淡黄色光斑,也铺落在她身上,像个透明的梦。她面朝着阳光,盼着。我蓦地恍了神,心中柔软的地方似乎被触动,仿佛拨开了朦胧:是啊,她希望迎来自己的第二个花期。

如是,日日听她唱,为的是迎接芒种的一次登台。戏台搭得简陋,铁架子生了锈,屏障上的牡丹开败了,遍地花让人看着心疼。她四十好几了,青春已经逝,无法迎来属于她的第二个花期,我这样想着,或许这是注定的结局,无改变。

此刻,淡淡的云霓,伴着霞,被海平线一点一点吞没,但仍散发耀眼的酡红。我与太阳隔着万里迢递,感受到它被无边的潮水埋没前的最后一点抗争。无形中,她的面容孚漾在我眼前,这回,是那样清晰。

花重开

“你是否会同往日那般,在春意的回眸下,纵然柳絮纷飞的浪漫春景,绽放出自己的美好…”

她登台了一一

细眉弯弯,秋水盈盈,染朱唇,粉黛胭脂。迈着碎步,挽着水袖,腰肢已明显不再那么俊俏。一念白,一云手,一卧鱼,《乌盆记》里:“好一似只身落大海,要相逢除非梦里阳台…”声音染上了岁月愁苦,让人顾盼生情;《牡丹亭》里:“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丝丝入耳,绵绵密密,满耳凄凉。

朦胧中,那些曾扛不住时间流逝而凋落的花瓣,那些被雨打至欹斜的花瓣,那些被风刮落在地的花瓣,随着点点雾气消散,那看似衰落的花朵竟迎来了她的第二个花期,舒展着,尽情地绽放,花瓣上沾着的,是露珠吗?它,竟是如此清澈耀眼。

忆梦醒时分,她脸上的泪花,耳边的声音,是那样真切。是一树花开,是与花落的交错,是重归于土的静谧。惊叹、感慨间,脑子里蹦出纪德的话:这是美好的消耗。花期已过,春光不在,却仍执意消耗。似乎是想完成自己作为戏子的使命,拼命地朝阳靠近,最终迎来了自己的第二个花期。这样坚守初心,执意消耗,才是真正的花落重绽。

其实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是一朵花,一朵独立绽放的花,或摇曳生姿,或翩然起舞。于凛冬绽开的白茶花,香味虽淡而近无,但它在雨中兀自盛放的优雅姿态,以及难被尘垢沾染的清丽面容,却显现出一份独属于己的傲然与沁妍;随风落定的满架蔷薇,闹嚷繁喧数不胜数,可他们给予这废园旧苑的一方春色,一片锦绣,却是世间难得的暖意和鲜颜。

她,亦是如此。乱云飞度,繁红无数,虽已过花期,却仍在七彩阳光下和柔和流云下尽力重绽,为众人带来这最后的盛颜。

这样的花开,才真正让人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