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的一阵雨唤他来。
穿梭山间,白茫茫,浑厚的一片,不见曦光。这是雾的行径,是御风作舟,是他的自由肆意。
未料到阴雨绵绵,烟波蒙住旅人的眼。
我在栈道上,身后岩壁陡峭,身前峡谷不见底,群山沉默。
山风卷着雨水呼啸,刮过我的颊边。
这是雾的狠戾,是汹涌云涛,是连绵山脉初见的问候。
他翻涌着,向我而来。带着寒凉,带着萧瑟,到了面前却又散开了。
恍然已身处云海。
山是阴暗色,遥望无际。他在深处埋下一场潮起潮落,化作山间水汽,化作鲲鹏游天,化作梦里庄子呓语。
“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
隐匿在这雾气下的,有朝菌不明昼夜,寒蝉不知春秋。云下有雾,雾中连云,承接其中万物流转。
我迎着湿气抬眼,看到一丝日光,终于穿透这浓重云烟,于山尖相遇。
山的背面有什么?
是挺立的松,高悬的崖,幽深的谷,或是隐逸的仙人,青峰比肩,借云雾窥得一点山下人间的喧嚣声色?
他不作答,任凭山风穿透了他,在肃穆的岩壁间呼啸而过,代而诉说云烟深处的岁月蹉跎。
风化的岩石脱落,如刀削般锋利。坚忍地矗立,不断被打磨,不断再重生。
山告诉我,这是复苏,是自然的“道”,几经雕琢,还反于朴。
我仍觉山是落寞的,纵然绵亘不绝,高峰耸立于天地不倾,依旧逃不过沧海桑田。
三载大梦,就算是睡在风里的仙人,也恍然发现这人间天翻地覆。
或许他还留在这山的背后,守这一方水土;或许他离去了,乘风上扶摇,留下这不绝的雾,日日造访,未曾缺席。
于是这山间雾气奔腾,由山风托起,任阳光穿透,拥抱绝处枯岩,游走至山穷水尽,宴请天地众宾。
“不见乾坤无垠,天地结秦晋。”
幸识这雾,这一行虽稍有狼狈,但如遇故人,我竟生出些许似曾相识的感觉。
或许我曾是一棵上古椿树,拥有三千年交替的春秋不尽,曾遇此雾,带走一片喧嚣的叶。
遂落笔,潦草记录千分之- -所想。知交知交,此际作别。
又闻山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