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我？

一个船夫

我曾独自走过黑暗

无人为我的呐喊动容

而当我终来到黎明

我不再选择去沉默

而是转身去开始捞人

“光明就在我的身后，”

我说，

“可我并不是光明”

我什么也不是

我只是个喜欢唱歌的船夫

船夫的一只手摇着桨

另一只手拿着网

桨来划船

网来捞人

船夫用黑布蒙着双眼

船夫的面容刻下了无尽的沧桑

船夫总是唱着晦涩难懂的歌

把一个个沉溺于冥河的人捞起

搁到船上

人总会扶着船舷猛吐

把一肚子冥河的水吐个干净

吐完了

他们会虚弱地问道

“你是谁？”

船夫翻了个白眼

“喂喂喂，小子，不知道我是船夫么？”

“哪个船夫？”

“还有哪个？船夫就是船夫！”

船夫撇了撇嘴

咕哝着

“呀！怕不是给冥水泡透了。”

船夫日复一日地划船

舟上的人也渐渐变多

船夫不是傻子

他开始教一部分人游泳

“这怎么可能？”

他们惊呼道，

“冥河的水寒冷刺骨，

它会玷污你的血液

侵蚀你的骨髓、

腐朽你的心灵。”

船夫冷笑

“傻子，怕不是脑子进了冥水！”

还不等众人答应

他扑通一声跳了下去

众人惊呼：

船夫竟然没有沉溺于冥河

而是在冥河中蛙泳、仰泳、自由泳。

船夫划了几个小时

又哗啦一声跳上船

抖了抖衣裳

把冥水蒸干

“怎么样？”

船夫无不得意的说着

“想学游泳么？”

谁会不想呢？

再没有谁蜷缩在角落里

而是一个个龙腾虎跃地下了河

有船夫在

死倒是死不了的

在灌了不知道多少肚子水之后

人们渐渐知道该怎么用手划水

用脚蹬水

避开情毁漩涡

躲开心忧暗流

走出哀悯之口

离开愧惧之眸

人们逐渐变得自信

他们可以越过迷津

渡过苦海

走过孤岛

涉过冥水

似乎无所不能

他们想要离开了

船夫的船似乎变小了许多

已经容不下他们这些神通广大的人

船夫既开心又担心

他开口道：

“孩子们，你们打算要走了么？”

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是啊，船夫大叔！”

船夫沉吟了一会儿

“不多留一会儿？我还有东西没教给你们……”

“不了，大叔，”

他们打断了他，

“我们已经学到您的绝学：蛙泳、仰泳、自由泳了！”

他们欢呼着

“我们再也不会因过去的事而溺于冥河！”

“谢谢你！船夫大叔！”

船夫叹了口气，知道挽留不住

他说，

“那我就唱歌给你们送行吧！”

“好的船夫大叔！”

船夫开始悠悠地唱到：

“我摇桨／在这冥河之上

亲爱的少年／你不要急忙

请听我慢慢、慢慢／把歌轻唱……”

人们像下饺子一样跳下小船

口中喊着：

“再见了！船夫大叔！”

船夫接着唱到：

“去吧／去吧／亲爱的少年

你有活力、有朝气／踏上新的征程

请勇敢、请无畏／越过千山万水

不要再、不要再／跌入冥河之中

人／幻影／情／初心

船夫我只能帮你到这里……”

船夫看着从冥河上游飘下来的一具具尸体

默默地调转了船的方位

“真是一群傻子……

失去了初心，游得再好又有什么用？”

喂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

那个船夫也会流泪？

他扯下黑布

他的眼泪从两个空洞中流出

像冥河的水一样黑

顺着脸庞

流过粗布麻衫

流下木桨

流入冥河

他用黑布蒙着双眼

他的面容刻下了无尽的沧桑

他总是唱着晦涩难懂的歌

船夫啊船夫

你在等谁呢？

或者是

谁在等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