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脚上的鞋，全是母亲亲手做的。其中最让我得意的是母亲为我做的一双绣花鞋。

母亲在做好的鞋面上，绷上一个小竹绷子，找出一本旧画报，临摹了一朵漂亮的菊花。母亲画画的功夫原来这般好。菊花开的硕大，远看，似一朵大绒球，近看，花朵似在跳舞。

母亲搬出她的针线篓，挑了最细的针，开始顺着花样绣花。那时候的母亲，眼神特好，凑在油灯下，一针一线毫不马虎，绣几瓣出来，还对照着画报比一比，看走样了没有。其实这根本不用担心。母亲的菊花和画报上的并无二致，像一个模样里刻出来的。绣好的鞋面，很快就被合上了鞋底，那两朵菊花黄的耀眼，舞姿曼妙。我试穿了一下，蹦跳几下，合脚，舒适，两朵菊花随着我的跳动，上下翻飞，像两只调皮的小绒鸡。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它们，不舍得脱。

我背着花格子书包，穿着绣花鞋，如小鸟般跳跃着前进。绣花鞋引来众多的注目礼，大人拉住我，蹲下来细看这两朵菊，直夸母亲的手巧。同伴们围住我，抢着和我换。白球鞋到处都是，但绣花鞋仅此一双。我为有这么一双鞋而自豪。

这是我唯一的一双绣花鞋，陪我度过了美好的少年时光。

这也是我拥有的最后一双手工布鞋。如今母亲已经两眼昏花，再也不能绣花，但那双绣着千丝菊的鞋子，一直在我心底。金黄，舒展，在我脚尖上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