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蝴蝶飞,江山犹是昔人非。”很难让人想象,那个感慨人世荣华富贵、虚名浮利如过眼云烟的“正经”老人家,也会有那般“不正经”的一面。
苏轼曾作词《临江仙》,彼时,他经历过“乌台诗案”,被贬至黄州任黄州团练副使,那日,他在悲愤中写下“长恨此生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宋代叶梦得的《避暑录话》中载,“子瞻在黄州……与数客饮江上。夜归,江面际天,风露皓然,有当其意乃作歌辞,所谓’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者,与客大歌数过而散。翌日,喧传子瞻夜作此词,挂冠服江边,籋舟长啸去矣。郡守徐君猷闻之,惊且惧,以为州失罪人。急命驾往谒,则子瞻鼾如雷,犹未兴也。”
与其说他是任黄州团练副使,倒不如说他是个被软禁的可怜人。乌台诗案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无法抺除但又怎么也躲不掉的阴影。他虽然逃过了这一劫,但却如同惊弓之鸟,在他人的眼底苟活着。这样的他,也唯有以这种方式来调侃自己,麻痹自己。一笔一划间,流淌着的,是对命运的无声的抗争。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彀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长恨身在宦途,这身子已不是我自己所有。什么时候才能够忘却追逐功名?夜深风静,水波不兴。真想乘上小船从此消逝,在烟波江湖中了却余生。那一刻,“倚杖听江声”的苏轼是令人心疼的,那短短的三十个字是他对功名,对官场最深沉却又最无奈的情感。
从古至今,能看破这一切的有几人?浮华万千,酒醉金迷,又有几人能舍得下?陶渊明算一个,嵇康算一个,孟浩然也算一个。人生在世,不过短短百年,又何苦执着于权欲名利?不若短暂地放下这一切,好好享受这平淡而又美好的一生,看日落日升,看星辰璀璨,看那青山绿水风光旖旎,看那浮岚暖翠繁花似锦,学那欧阳修“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感那李白“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于是,小舟从此逝。
于是,江海寄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