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落,便是一场繁春,叶生叶落,便是一次赞礼
从小,我就最喜欢那些团簇枝头的洁白梨花。
不同于妩媚艳丽的桃花,芍药,也不同于华丽富贵的牡丹,更不同于冷清飘逸的菊,莲,梨花是淡雅清香,秀而不娟的。花开时节的它不拘束,大大方方的伴着春风款款走来;花落时节的它又以一种非常美的姿态,随着一夜的风雨,一片片地,一簇簇地飘落下来,铺在地上,盖在水上,像下了一场零零散散的雪,与灰色的砖瓦融为一景。
小的时候,在每年的“花雨”,或者说“花雪”之后,我总会在清晨早早的起来,早早的出门,早早的在其他人踩上去,把落花扫走之前先一步把这些落花拢起来,一次次的把他们捧起,又一次次的让他们从我手中滑落。这些花瓣带着下雨的气息,带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带着梨花淡雅的香气从我面前簌簌划过。数种气息混合着扑面而来,流转在嗅觉间,却仿佛掺进了心里。
后来逐渐大了,也学着“强说愁”了,喜欢说一些“诗意”的话,一副不懂装懂的样子念起了诗词。有人就教了我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不懂其意思的我,听见“梨花”二字,就以为是咏梨花的,每次都摆出正经的脸色,指着一树的梨花一字一句的念着。那认真的表情让周围的人笑个不停,“你要是真的喜欢梨花,就该知道这两句诗可不是写梨花的啊!是写雪的。”我这才知道这两句诗是写雪的,大家在嘲笑我。脸上红的发烫,我本来想发一通脾气,却又突然觉得,用梨花比喻雪并不是那么恰当,雪带来的冰凉和苍茫,又怎么比得上在温暖的季节里绽放的梨花呢?一夜之间,一阵春风之后,梨花饱含着初春时节的温暖和生机,挤满了枝头,带来了生命的开始。
只是有花开必有花落,从这些花绽放的那一刻开始,他们的生命,就开始了倒计时,凋零,枯败只在一瞬间。后来,我的眼里不仅仅有梨花怒放的身姿,更多的还是看到它们凋零后落英满地,被风吹雨打,被来往的人踩踏,被和灰尘,泥土一同扫在树坑里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之后,自然地,他们会逐渐会和灰尘泥土没有差别。再然后看这些梨花飞落,突然觉得花开是很悲凉的事情。“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谁会为这些梨花的落下而悲哀呢?就算我为此悲凉,又有什么用呢?生命总是会在最美好的时刻转瞬即逝,花开花落,不过是生命的剪影。
今年的花开的格外繁茂,所以花落时也感到格外凄凉。
正如我前些日子过得格外美好,这些日子过得格外磕绊。回到家,把自己埋进沙发里,将书包扔在了一边。我像只泄了气的气球,软踏踏的,但是全然没有轻松的样子。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梨,一口咬了下去,很甜,很清脆,很好吃。我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梨,它的甜很深厚,仿佛是层层沉淀出来的。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我慌忙走到了外面,抬头一看,大大小小的梨子挂在枝丫上。
一时间,温热的液体模糊了眼中梨树的倒影。
猛然间醒悟,梨子里满满的都是梨花。
生命的历程从来都不是简单单一的,纵然梨花化作尘埃,看似是生命的终结,却是另一个开始,这种重复的一段段历程,大概就叫做生命,而生命,无处不是美的。我之前对于“美”的理解,简单地近乎无知,只知表面的,物质的美,不知灵魂上的,永恒的美——生命的美,无论形式,永恒不朽。
捧起梨树下的一坯土,任它们从手中滑落,恍惚间还能闻到熟悉的混合着的气味,就像灵魂深处的那样,带着下雨的气息,带着泥土和青草的香气,仿佛看见了一树梨花静静地盛开。
花开花落,花落叶散,便是一种对生命最好的解读,便是一次对我灵魂上的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