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暮春,夕阳晚风,钱湖又执大笔,这一抹山浓水清,那一笔群雾环绕,朦胧中带着几点渔家灯火的朱砂。荡舟去,观钱湖之景,开阔心胸,好不快哉!
风乍起,船夫执桨划水,往那远离市井的地方去,背着繁华,向着墨色的群山。起雾了,湖上小雨点点,雾里透着红光,那是傍晚行舟的小船点亮灯笼,以辨认方向。
陶公岛,艺术馆,半山上的亭台楼闹,只是锦绣中的点缀。慢慢地,东边只剩下灰黑的山的轮廓。船行渐慢了,遥遥可见远处楼阁的灯火。云淡去了,船夫也搁了桨,周围是雾,山的边际是那么模糊,天上的明月映照在水里,湖里的水与雾中的天,模糊中似有水天的交点,“秋水共长天一色”了。船止于湖心,再不见人间烟火,四周出奇地静,让人茫茫然不知前路。此刻,天水将人征服,心旷达,无杂念。微小对无穷和宏伟已然生出了敬畏。人,是如此的渺小,而水与天,是如此豁达与辽阔。
世人多爱西湖,我独钟情于钱湖。荡舟钱湖,能有如此宁静的所在,实感庆幸。谈到西湖,船夫忽然笑道:“请问‘西湖歌舞几时休’,写的可是南宋的奢靡?”“是啊,南宋面对金、元等对手,已无抵拒之力,大宋的统治者在西湖纸醉金迷,歌舞不休。”
船夫笑道:“你可知我也姓赵,是赵宋的后代,先祖居住于此,也不建离宫别馆。到西湖,他们求的是享乐;而在咱钱湖,求的是淡泊和清静。”
据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人们在钱湖边的荒山野林中,发现了一座座栩栩如生的石像,它们不同于南宋亡国气象的石像那般忧郁,而是带着更多洒脱的气度。元兵南下,纸醉金迷的人们遭受了铁骑的狠狠践踏,而如今这一切,全都散淡在丛林中,惯看秋月春风了。
周遭那么静,天空已斗转星移,湖水却波澜不惊,仿佛诉说着前朝今生的故事。钱湖就这样沉静了千年,如此静好。遥想当年,就是这种独特的自然魅力,征服了在人间温柔富贵乡生长了半生的王侯将相,使他们淡出了纷争,选择生活在这里。
白云千载空悠悠,钱湖的又一个宁静之夜,月光如水,照在湖面上,曾经的金戈铁马、江湖小舟,都消逝在风云岁月中,湮没在钱湖这粼粼波光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