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豆香了

五年级 叙事 1370字
2022-05-20 12:52:41

蚕豆又叫罗汉豆,别名胡豆、南豆、竖豆、佛豆。一颗小小的豆,不知为何有那么多的名字,想来总有理由的吧,但我也不愿细想。在我这儿,一声蚕豆,还是最亲切的。

这种豆子,隔年栽种,经冬几乎也不停止生长,开春旺长,开蝴蝶形的小花,立夏养蚕季节成熟。于是,我想当然觉得,我们江南人叫它蚕豆,还是很有内涵的。

每年春天,走在田野里,河边,圹滩,小路旁,边边角角不齐整的特角昏晃,一垄垄长得整齐而又青葱旺相的,就是蚕豆。垄上栖满了紫中间白的蝴蝶,在暖洋洋的阳光下,扑扇翅膀,随风起舞。蚕豆秧上还会长出一只只毛茸茸的玲珑小耳朵,可爱至极,这可是踏青人的钟爱。妈妈们会和孩子来一场摘“耳朵”比赛,欢快的笑声响彻水乡,回荡在空旷的田野。

成熟的豆子,像翡翠,像绿宝石。嘴馋的孩子,割草的间隙,坐下来,随手摘几夹,剥开了就可吃,就是有点生,嚼一嚼,涩涩的,咽下,还是很暖胃的。乡下人家,一般把它和腌制的芥菜放一起煮,煮出来的罗汉豆,好吃,过饭。老了的蚕豆,剥去壳,从竹园里掘几支鞭笋,放成菜,在饭锅上蒸一大碗成菜鞭笋豆瓣汤,那个鲜美,无与伦比。对我那个时代的孩子来说,最好妈妈能烧一锅子咸精豆,放盐、桂皮、茴香,当零食吃,连皮也不舍得丢掉。夏至烧野火饭,蚕豆更是不可缺的角色。每年的这一天,家家的稻地上会用断砖垒起个临时的灶肚。野火饭的料大致有蚕豆、寒豆、竹笋、荞葱之类,当然,咸肉是必须有的。米可以选常吃的迟稻米,最好掺三分之一的糯米。火升起来,倒上菜油,熬透,下料翻炒至半熟,落米,放水,盖盖子,烧十五分钟左右,俯下身子听到锅子里饭呲吡叫了,就可熄火,再焖十几分钟,香喷喷的野火饭就可出锅吃了。

然而,蚕豆于我们孩子,还有好多吃法。一次,我看上了永潮家喂鸡的钢种锅子,撺掇阿三乘人不备,偷了,到河边用草柴擦干净,放在割草的竹篓里。从此以后,我们出去割草,都带着那只锅子。事先大家轮流着从家里偷一包盐,还有火柴。割草是正经事,但我们的头等大事是偷蚕豆煮来吃。到了地方,选好风向对头的圹滩,东风,选朝东的圹滩,南风,选朝南的圹滩。男孩子掘灶肚,拾弯枯死的桑树枝丫,女孩子采蚕豆。水直接从河里舀,清冽,干净。一切准备妥当,割一丛枯茅草,火就生起来了。桑园中的青烟鸟烟飘散开来,淹没在一片绿色之中,没往细里想的人是断然发觉不到的。于是,留两个人烧火,其他人散开去割草,所割的草是要均分的。豆熟了,大家把原先带上的笋壳做成一只小船,盛上热乎乎的豆,美美地吃。有玩,有吃,又不误割草的事,这日子真是美滋滋。

春末夏初,蚕豆也即将退出它的舞台。老透了的蚕豆,我们有另一个吃法,简单,省事。出去割草,随时随处,我们提前拔好一堆堆带着梗的蚕豆,架在桑树上。风吹日晒,没几天,就干透了。此时,我们只要裤兜里揣一盒火柴,把几天前架在桑树上的蚕豆拿下来,堆在空旷一点的泥地上,点着。很快,等蚕豆毕毕剥剥爆了,大家拿割草的刀僻里啪啦打灭,捡出豆,分了,各自揣在自己的兜里,走人。

晚上去村里的露天广场看电影,一边看电影,一边咯噔咯噔磕豆,也免不了放几个屁。调皮的孩子还故意大声嚷嚷:“啥人放的屁?”他这一声吆喝,往往招惹专心看电影的老爷爷一顿臭骂:“小棺材,你放的屁香啊。”这时,阿三的人来风就顶上了:“蚕豆香!”这一声就像半夜第一只打鸣的公鸡,于是,整个露天电影场的夜空响彻孩子们稚嫩的欢笑——蚕—豆——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