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黄昏之际,母亲站在阳台旁,在无数花儿和绿叶的簇拥下,望着夕阳的方向,任余晖染她一身橙红。
她叫着我,让我陪她一起下楼遛弯。我不愿停下手中的笔,她却强烈地拉着我看夕阳。拗不过她,我随她下了楼。
到了楼下,见到了几位面熟的奶奶,母亲一边笑着和他们打着招呼,一边拉着我向前走。我心里犯着嘀咕,明明一个中年人,却热衷提早步入老年生活。和着脚步声不绝于耳,随着两手之间渐渐升温,望着橙红天幕上时不时迁过的一群群黑色乌鸦,渐渐地,我的眸中,泛映着金光。
许久不见如此美好的夕阳景色了。远处高耸的楼房仿佛是剪刀,在无边的橘红幕布上,将夕阳裁成一片一片。但却在这份即将燃尽的光芒面前,也顿然褪为黑色,只有那窄窄细细的一条边缘,粘上了涂料,泛着金光。目光沉沦在那场艺术中,绕着绕着,母亲忽的闯入了我的视线。
我的心一惊,母亲的面庞早已不是我记忆里那般年轻了。母亲的脸色泛着黄,沟壑也隐隐出现,在岁月的冲刮下,皮肤也变得松弛。耳后,深棕色的头发里,突兀地闪现出一根白发。记忆闪回,犹记得母亲翻找出家里的染发剂,兴高采烈地拿着图片,问我染那个颜色好看,却被我一句“都行”回绝。转身走回,在阵阵水声后,染了一头棕黑。母亲是那个时候老了吗?我却不知道。心里悬着的那种身边的人永远不会变老的滤镜猛地破碎,我感觉心突然变紧,鼻子发酸,泪水盘在眼眶里。
我急着将眼中的泪忍回去,透过那汪汪水,我看到那烧烤散发的白烟,在空中弥漫,飞散,烟灭。我的目光游离在那烟散去的边缘,急切寻着未灭的一片哪怕一缕……而你,却在那张衬布下,拉着我,慢慢走过。余晖将你我融于那烟,我意识到,我会慢慢长大,你真的也会无声老去。时光无言,却是无法违逆的自然。
回忆里再次闪过,阳台那群群的花草,都也是母亲的孩子。早晨,中午,黄昏,她透过窗,窥着哪怕被高楼遮挡,而存在过一丝阳光的痕迹,也会搬着盆盆花草,将他们送往阳光沐浴之下。
母亲曾也在追那飞速游离的光,而在我拼力去追逐去抓住它时,母亲却早已放慢脚步,望向夕阳的方向,任余晖染她一身橙红。她眼中闪烁的金光,是对时光满满的眷恋和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