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眼看见迫近的亘长的清晨,太阳怀揣全部水分叠进胸膛,村庄的黎明新添一寸留白。月光将自己摊成抹茶味的巧克力麦田,藏在摔的残破的夏雨中嚼出麦粒清甜。晨起的野风锁在渔网里挣扎,它随着我的呼吸尖叫,往上一圈一圈的风筝线在尘土中像涟漪一样抖开。
有年长者摩挲着厚茧,漫长又短暂的时间蜷缩在掌心,一寸又一寸地描重那纵横的掌纹。立在她身后的影子捕尽了日光,附在我耳边讲述那时光悠长,农事繁忙。
放学时总要经过那条小巷,总有几线雨丝涨潮似的挣扎着悬在屋檐上。青白色的墙壁堪堪粉刷完,偶尔也见一隅还遗着灰白的砖石棱角。清脆的鸟鸣将小满拽出天空的疤痕,为整条暗哑的巷道绾上了明亮的黛青,雨后的地面仍然湿润且沉稳地承载着两个老人。
小满时,小巷的时间,似乎是静止的。
他们的头发掩着些许斑白,声音却依旧透着洪亮的生气,老奶奶推着小车,车身瘦且小,三轮车的模样,却仅有两个轮子支撑。
奶奶将身子稍微俯下,两只手便紧攥那把手,紫红色又因着用力而有些泛白的手掩了一半进袖口,却也将这两个轮子的车推得稳当。老爷爷侧着身子坐在那车右上头,腰笔挺地立着,穿着黑色宽松裤子的腿脚蜷着擦过地面。时不时回过头来说几句家乡话,而后便笑得轻快又明亮。仿佛少年。
已想不清有多久没有回老家,或许家里那破旧的衣柜深处还静静地躺着儿时的风筝,或许小庭院里那瘦小的桂花树已长得枝繁叶茂,或许小时木床上特意粉刷的喜羊羊已褪去它的白色。
小满,我想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