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鸣鸭叹飘荡湖中,化开江南氤氲的水汽;袅袅炊烟环屋而上,藏着心中永恒的暖意。
只见她掀开锅盖,咕嘟的气泡在锅中嬉戏。黑褐的芋头脱下了外衣,露出里面洁白的肌肤。豆泡个个吸饱汤汁,浑身肿胀,把把的花生跌入锅中,现在早已粉碎,更别提那不知所踪的栗子,可早已融入水汽中扑面地吹来。
她将汤勺到锅里一抡,满勺的小排,不见一粒大米。左手又拿起一个碗,边把粥舀入,边唤:“喝粥咯,大馋猫快来啦!”
我早早端坐着,手拿匙子,双脚不安分地直跺。她把粥放在我面前,望着那五颜六色的腊八粥,我蒙着头咕噜咕噜地一饮而尽,拿着空碗望着她:“奶奶!再来一碗!”她嘴角扬着,额头的皱纹拧成一朵菊花:“好!好!好!”
于是,又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粥,我这次准备慢慢品味。忽然之间,一双筷子,夹着一块肉,映入我的眼帘,我抬头看着,是那双粗糙得像老松树皮的手的主人。我望着肉,她望着我,我先开了口:“我这里有,你吃。”她见状,道:“我不爱吃,你吃。”我是真的想吃,就冲她笑笑,继续埋头吃。
不久之后,飞鸟还巢,游鸭入窝,炊烟消散了。奶奶进了医院,好像,再没了暖意。
又是一年腊八,我决定,为奶奶做一碗腊八粥。我学着她的样子,穿上花围裙,用抹布沾着水,清洗灶台。我往锅中倒人清水,倒入洗净的大米,盖上锅盖。走进灶膛,空气中弥漫着长久没用后的尘灰,我一手捂住嘴巴,一手在空中挥动。坐在凳子上,拿起一捆稻草,在腿上一叠,接着点燃送入灶肚,稻草在里面噼里啪啦的直响,我继续往里面加稻草和木柴。锅沿冲出了水汽,我就打开锅盖,往里面加入花生,栗子,芋头,芸豆和豆泡,最后还有小排。继续坐回灶膛,望着灶肚中,黄里透红的火焰,奶奶好像就在我身边。再次滚开,掀开锅盖,我趁时舀起一口尝尝,和奶奶烧的不太一样,倘若是奶奶,彼时应该会加入青菜吧,可是,自从她住院,田地里都十分贫瘠。我想,算了吧,于是,用保温瓶装了,送去给奶奶。
来的医院,我蹑手蹑脚地走到她的房间门口,一手捧着保温瓶,一手轻轻按了门把,悄咪咪地往里面看,奶奶正靠在床头,往窗外看,彼时的夕阳照着她那被病痛折磨的脸庞,却是异常的温情。
我走了进去,她察觉到了我,因为她有一半身体瘫痪,所以不能说话,就朝着我笑。我走到她床边,坐了下来,拿出我做的腊八粥:“当当!我做的腊八粥,快尝尝!”她明白了,眼睛迷成了线。我倒出一碗,她示意我也吃,我又倒出了一碗。我拿匙子舀出一口,放在嘴边吹吹,送到她的口中。不知何时,她的眸中多了一丝星光。
我夹起一块肉,准备给她吃,她却示意要我吃,我不说话,送到她嘴边,她摇摇头。我说:“我不爱吃,你吃……”
彼时的夕阳照着她的脸庞,我看不清,好像两行耀眼的星海挂在上面了,流入我心中,暖意再起,触及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