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起,老人就在这座小城了。
当秋风荡漾着池纹,拔动簇簇枝叶,氤氲着昏黄薄暮,老人推着三轮车,在余晖中踱着,在跌宕的咣当声中走着。
在喧闹的人群中,在摇曳的枝叶下,染黄绿间下,风拂动着老人一头白霜。老人的三轮车后方铺着一层白布,铝金制的锅在夕下闪闪发光。老人拿着勺子,敲击着瓷碗,有些人听见后,嘈杂的凑上来。老人打开锅盖,一团白雾滚了出来,在夕阳下跃动。
一碗一碗的鱼丸上碗了。对!老人是个卖鱼丸的。他做的鱼丸,细腻丝滑,饱满透光,白嫩鲜美,入口满嘴油汁溢出,汤也透出清香。排队买鱼丸的人群中当然少不了我的身影。
我那时跟母亲说:“我长大后也要卖鱼丸!”母亲笑了,摸了摸我的头说:“为什么?”“因为鱼丸很好吃!那位卖鱼丸的爷爷人很好!”我大声说道。
老人坐在三轮车上,默默的注视着槐树,无言,脸上的皱纹像树皮一样,我屁颠屁颠的走过去,站在老人旁边。老人看了下我,把我抱了起来,摸了摸我的脸,问:“想吃吗?”我点了点头,问:“可以吗?”他笑了一下,给我打了一碗鱼丸。鱼丸仍是一如既往的香,老人仍坐着注视,瞳孔却又发散,听他喃喃说道:槐树老了……
在悠远的蝉鸣声中,夕阳切下无数个剪影。……在一次台风中,那雨下得,那风刮得,房子都能被吹跑哟。槐树拔地而起,根也连着吹断了。
最后一次见到老人差不多在那时候吧。在西下的余辉中,影子被拉的老长老长,时间像凝固似的。老人形如雕塑,无言驻立,他正对着老槐树的遗址,那儿已成一座公园。
后来,听母亲说老人每天照例六点起床,独自去市里选材,在院子里磨肉,打皮。老人的儿子去了大城市里,想把他接走,他都不同意……
别了,老人。我敬你。愿存一座小城,一棵老槐,一抹余晖,一面永恒的悠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