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膛里,三两交叠着的竹片在噼啪爆响;灶上,浓白的烟雾似葡萄藤般缭绕着,不老实地往你鼻子里钻。那厚实的罩子下,是惬意翻滚的黄豆,和软烂得用筷子,提就会脱皮的猪蹄………
似乎有记忆起,家里便是母亲掌厨。只在年节时,父亲才会套了围裙,动起刀铲。那时候的我精瘦得像一只猴子,爬树跳田埂的事儿没少做,总不见长肉。于是在我每回乌糟糟地回来后,父亲不免训斥一番,偶尔还加一顿“竹笋炒肉”。只是父亲历来是个“纸老虎”,我这一哭,他的手就似云一般,软了。这时候再抱他腿,他会别扭地伸过手,提着我颈子后的衣服,干巴巴地骂一句:“臭小子……真不像我……”就那么提溜着我进了后间。
在后间,米缸旁惯常放着腌肉的坛子。坛子上,压着一块灰白色的石头。父亲把石头搬开,掀开盖子,底下是满满当当一坛子肉。最上方是硕大的猪蹄,父亲也不挑,拿起一个猪三就去了厨房。猪蹄的外皮是粉白的,也许是因为腌制过,上面的纹路不是特别清晰,我伸过手在旁边比一下,那腌的肉竟比我的手还白。猪肉上还有一点点的白色盐粒,更多的,是盐渍沁出的水,一滴滴的,像夏日我身上的汗。父亲从我身边经过,带起的风里,裹着一股咸味儿,肉还没下锅炖呢,我已经知道,那吃起来一定很咸。
父亲的身影在灶台和水槽边摇晃,只见他一会儿跟着水龙头摆手,一会儿伸直手拿酱油……最后停顿在菜板和菜刀的“嗒嗒嗒嗒”声里,我知道,这是父亲在剁猪蹄了,那声音让我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很快,猪蹄下锅,父亲给它配上酱油、香葱、姜片,还找了八角、桂皮、枸杞等配料。当锅盖合上,我知道,两个小时后,就是我的幸福时光。
如今,我已长大,也不再如当初那般瘦弱,只是父亲依旧喜欢炖猪蹄,有时给弟弟,有时给我。我开始期待,什么时候我也学了父亲的手艺,炖一碗猪蹄给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