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和我同住一个村,他在河水的上流住而我则在下流住。他是个光棍儿,年近六十,也没有朋友,唯一有那就是比他小十一岁的我。村里的人都传老王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这着实可笑,每当我与那些人争辩时,总被他们以人多为势说的哑口无言。
我猜老王是因为太穷了,所以才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他是我们村里的贫困户,虽然开着小卖部,但几乎没有人到他哪里买过东西。
我在村里算是中等阶级,在村委会工作,是村委会的法律顾间,只因我多读了几年书而已。村里人对读书人还是很尊重的,但若是像老王那样的人,村里人便如喊打过街老鼠一样的冷嘲热讽,因而总归还是势力的。我和老王早些年便认识了,那时的他,英俊帅气,浓眉大
眼,高挺鼻梁,和现在缩水的他有着天壤之别。他经常梳着分叉的头发,穿着军绿色的衣服、裤子、鞋子。他以前在工厂任职,是个厂工,因不爱和人打交道,不近人情,总是低头干活儿,被人说是不合群。
有一次,厂里的机器出了故障,绞死了人,大伙儿害怕的都躲在家里不出门,直到上级派人下来查,大伙儿不顾三七二一,一齐把责任推给老王,说是因为他没有定期检查维修机器。本来,这事厂长是有责任的,谁知那厂长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把责任都推给老王。
其实,这件事和老王根本就没有关系,不过是被人强按了黑锅罢了。老王无力辩解,他既没势力又没关系,只能在大伙儿的寒眸中渐渐远去。每当,我们二人喝酒时,他总是说,多读书啊,多读书啊,一定要多读书。我曾问过他后悔吗?这样被人误解?他总是笑着摆了摆手,不想再提。也是在他的激励下,我多读了很多年的书。
盛夏的余温刚过,初秋的冷便携着飒飒西风而来,今年的庄稼收的比以往早,收成不错,村委会决定办个活动庆祝一下。老王还是一人守着自己的小卖部,既无人上门,他也很少出去,小卖部门前的梧桐树叶开始泛黄,片片叶子在西风的哆嗦下,散落一地。这日我来到小卖部,未到门前,忽然心中闪过一丝痛楚,想必是近日劳累,忽然心有余晖。推开门,只见小卖部里物品摆放整齐,比我之前来,摆放整齐多的多,有些物品沾染灰尘,也有过了保质期的,但仍就一丝不动的归在原处。老王正在摇椅上躺着,一动不动,眼睛闭的紧紧的。听到我的脚步声,他用力睁开眼睛,问我做何事?我告诉他村里要举办庆祝丰收的活动,你要不要去参加?他思付一下,便说:“人老了,没用,闹不起来了,还是不去了。”我也没有强求他,便叙叙旧,离开了。
庆祝活动前一天,我带老王去了隔壁村的药店,他说他有点着凉,让我带他去隔壁村的药店买药。到药店门口时,他让我在门口等他,他自己进去。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他才出来。我笑着说,你是不去药店,要去就一次待个够儿。他笑着回应,兜里揣着药,手揣着兜。
这一日,村里老少爷们儿,村妇媳妇儿,都聚在村委会大院里。舞台上是从县城里请的杂耍班。麦子、水稻、大豆、养麦、瓜果等摆在台前以作装饰。舞台四周是用苞米堆成一座座金字塔,寓意着五谷丰登。有的人高声齐唱、有的人扭起秧歌、有的人打起腰鼓、有的人硒着瓜子看戏.…一时之间锣鼓喧天,好似能盖过雨天时的雷电之声。
好生热闹,直到晚间大伙儿才散去。我带着一些谷物来到小卖部,只见屋内烛光昏暗时而闪动时而熄灭。我放下谷物,向里走去,见老王躺在摇椅上不动,双脚捶地,脖子有些歪倒。我走近一摸,心凉了半截,老王他死了。第二日清晨,我来到小卖部,收拾他的遗物,准备给他下葬。在里屋的柜子里,我发现一瓶药,才知道原来他得了肝病。
那日,微风温柔,朗日清明,碧波荡漾,我把他葬在东山一棵梧桐树下。他的小卖部,在门口梧桐树的掩映下,渐渐消逝在人们的视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