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以后,老杨树开的越发旺盛了。
老家那棵杨树,我总喜欢爬上去蹦跶,饭也搁那吃,觉也得那睡。外婆早过七十大寿,也早就退休。往常,我在杨树上蹦,她在杨树下忙。外婆不知什么时候找了洗衣的活,村里头的人忙着种田,忙着做生意的时候,她便帮别人洗衣洗菜,也算是替家里人分担,挣些零钱。
又是平平无常的一天,外婆蹲在院前,刷刷的搓着衣服,灰白的泡沫,缓缓流向泥土里,阳光洒向大地,鸟儿婉转鸣叫。外婆瞅瞅杨树上的我,眯着眼:“你也悠闲,成天侍家里瞎转悠,也不下来帮帮外婆?你那小手搓的多快!”我把弹弓往树缝里一插,一个跟头下来,抓起刷子一洗了之,心里还想着连环画里的孙悟空,用力擦擦地刷着。外婆见我这样糊弄,生怕别人的衣服给我擦坏了,一把夺过刷子,拍拍衣上的泡沫,从里到外仔细检查了一番。见没了我的事,我又一个翻身爬上杨树,外婆在旁边一个劲的唠叨,让我找些别的事干,舒活舒活筋骨。
才洗完衣服,外婆又带上老花镜,忙着补花。我看看外婆,不解的问:“有我爸妈照顾您,您干嘛那么累呀?”外婆皱紧眉头,正想说点什么,但又叹了口气,愣了几秒后才说:“我不累,你哪来的钱买零食吃?”我不再说话,痴痴的望着鱼尾纹下那张慈祥的脸。
进城读书后,我很少能再回到老家,每当过新年大节时,外婆不再端着热腾腾的饭菜出来迎接我们,我知道,外婆的老毛病又犯了。母亲一天告诉我,天边那颗最亮的星便是外婆。
时光荏苒,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外婆那年七六岁,老家那棵杨树也七六岁,那棵杨树在外婆出生时便栽了,每当再看到哪棵杨树,我便回想起外婆那张慈祥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