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又是绵绵细雨。

我紧靠在窗前，凝望着那漆黑的夜空，在朦胧之中，唯有一颗北极星在艰难地喘息着，随时将被黑暗笼罩，吞没。不知不觉间，手中的牛奶早已散尽最后一丝温暖，变得冰冰凉凉，结上一层薄薄的霜，一点点地凝固……

“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春天在……”这似曾相识的歌谣，唤起我内心深处的记忆——轻轻闭上双眼，时光在倒流……

一样的深冬，一样的绵绵细雨。

我撑着伞，独自走在冷清的街道上。一步一步，脚下溅起了水花，扑打在路边的枯草上，也打湿了我的鞋子。“早知道就不出来买包子了！我现在要是在家里舒服地坐在沙发上，吃着热气腾腾的鸡蛋面，该多棒！阿——阿嚏！”我裹紧身上的衣服，放慢了前进的脚步。也许是觉得我好欺负，寒风咆哮着向我扑来，像魔鬼一样，用冰冷的钢叉挑拨我的皮肉，剖开我的心脏，洒下冰凉的雨滴——我的心在冻结，僵硬，麻木。

走着，眼前微弱的白光下出现了一个破碗，在小胡同的入口处蜷缩着一个人，靠着墙根，埋没在路灯下的阴影中。“乞丐？”我有点惊讶，竟然这么早就上岗了。再细看一下，他身上穿着又破又旧的衣服，露出的手臂好像干枯的树枝，头上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其中夹杂着好多的白发，而在他蜡黄的面庞上，则布满了像树根似纵横交错的深深浅浅的皱纹。他注意到我，便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蜷缩得更紧。

走近，我瞄到破碗里盛满的雨水，在雨丝的打击下荡开一圈圈波纹，顺着破碗的缺口溢出，淌在地上。“还真可怜呢，可我见过太多，才不会上当！”我大步跨过那只破碗，向前走上一会儿，再回头一望，那乞丐抬起头看一下空碗，又深深埋下了头。“真不好意思！让您失望了！”我在心里暗暗地讽刺。

买好了包子，我一手提着袋子，另一只手撑着雨伞，慢慢地向家走去，脑子里总想着超级好吃的小笼包，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拐弯，前方不远处是一只破碗——他还没死心。不过，那个破碗前多了一个小女孩。

“哎呦？有傻瓜上门了？”我在拐角处站住，以便细细看穿他的把戏！

等待，我紧盯着，只见那个小女孩站在破碗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伸手从袋子里掏出一个包子，弯下腰，正准备放进碗里，但又突然停住，直起身，走近一小步，把包子递向了乞丐，用稚嫩的声音说:“老爷爷，这个包子给你！”乞丐怔了一下，缓缓抬起深埋的头，眼睛直望着小女孩，并颤抖地伸出双手，接过那个大大的包子，紧紧地握在手中，慢慢地伸到嘴边，张开嘴，咬下了一小口，在嘴里嚼着，嚼着。在他那浑浊的眼睛里，好像闪动着微弱的光，顺着他的眼角，滑过他的脸，滴落到破碗里，又荡开了波纹，淌在地上。

“哎呀！老爷爷，你怎么哭了？不哭不哭，我唱歌给你听啊！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春天在小朋友的眼睛里……”小女孩唱起了歌，摇头晃脑，头上扎着的小辫子也跟着摆动。“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听啊？这是我妈妈刚教我的，老爷爷笑一下嘛！”小女孩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笑得很甜，很美。

在乞丐的脸上，我看到了嘴角的牵动，一点点地拉开，拉开，似乎有点颤抖。最后，是一个酸楚的微笑，但又挂着一丝感动。

“你还在干吗！”一个中年妇女突然走了过来，拉起小女孩就走。“妈妈，我给了老爷爷一个包子。”“以后遇到这种人就不要埋他！知道了吗！”“可是……”就这样，小女孩被妈妈带走了。而乞丐，好像听到了母女的谈话，埋下头，啃着包子。

我走了过去。

这次，我没再跨过那只破碗，而是把水倒空，放下了一个包子。然后，我快步走开，感觉眼眶湿湿的，眼前的路在变模糊，脸上凉凉的——我流泪了。我举起袖子擦去眼泪，可怎么也擦不干。这眼泪就像心中的泉水，从眼角缓缓流出，流淌在我脸上。

“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

“春天在这里！”

我一口喝下那早已冰凉的牛奶，用手背抹去沾在嘴角的一点残余。一阵冰凉中，牛奶的清甜，更是回味无穷，就像寒风中的一簇火苗，总能带来丝丝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