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是不是何时开始下的。

如此之大，仿佛一群洁白的蝴蝶无声无息的从苍茫的云层中铺天盖地而来，如柳絮，如鹅毛，飘飘然，纷纷然，偏偏栖落，一霎那，山南树林已是苍白一片。

“咔嚓——”砍下一小截木头，用早已冻肿的手颤抖着抓起，扔到身后破烂的背篓里。老翁稍稍喘息，大雪已然落满整个山谷。抬头仰望天空，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背篓，便佝偻着身子，顺着曲折蜿蜒的小路回到了自己的茅屋。

看着茅屋中将要熄灭的火焰，刚伸手想要加一小块碳，迟疑了一下，伸出去的焦黑的手指缩了缩，摇了摇头，就和着衣服躺下了。抬头从茅屋的隙缝中仰望着天空。心里盼望着:让这雪来得更猛烈一些吧。打了个战栗，自言自语的说“天会更冷一些吧。明天的炭价格就会更好一点。”他裹了裹身边的稻草，想着身上更保暖一点的衣服，一顿热气腾腾的饭。嘴角一勾，在欣喜的微笑中入眠。

风掠过茅屋的破洞，几片雪花落在老翁的鼻尖上，化了。

也许只有在梦中，所有的晦暗留给过往，从此，凛冬散尽，星河鹭起，亘古长眠。

清晨，远边刚翻起鱼肚白。老翁抖擞抖擞身上的积雪，就“呼哧呼哧”的将碳搬上牛车。拍了拍身旁的老牛，一深脚，一浅脚蹒跚爬上牛车。吆喝一声，匆匆上了路。雪仍旧扬扬洒洒的下着。掩盖了牛车辗过去留下的深深车痕。

太阳高挂之时，老翁终于来到了集市。牛早已经直喘粗气，口中吐着白沫，老翁也肚中咕咕碌碌，走路跌跌撞撞。老翁顾不得泥泞，席地而坐。就在南门外稍事休息。

“叮叮——叮叮——”两个锦衣华服的人，骑着高头骏马驰来。哦，那是宫内的采办太监和太监的手下。太监庄重的端着文书，嘴里念念有词宣到“承天逢运，皇帝昭指，奉旨采办，碳送皇家内府——”老人看了看积了高高的一车炭，又看了看那两个趾高气昂的太监，焦黑的脸上有一丝无奈，又有一些不甘。只好调转车头，吆喝着牛朝着北边皇宫拉去。一车碳，上千斤。那些人把半匹红纱和一丈绫，朝牛头上一挂就，就充当炭钱了。

老翁心里如刀绞，却无可奈何。

太阳仍然高挂，冷冷的光芒洒向这人间。大雪已经停了，积雪无声，唯有那半匹红纱一丈绫无声的在寒风中飞舞着。孤单的老人，空空的牛车，一路迤逦北行。南门坊边只留下一点点黑色的碳印，细心的街坊也许会看出，卖炭老翁曾经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