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窗听雨,会发现乱洒的雨珠掩盖不了路上行人慌乱奔跑的足音,被雨拦截的自行在拥挤的人群中烦燥地发出叮叮叮”的尖叫声;独行幽道,会发现暖黄的街灯驱赶不了藏匿在内心深处的阴霾,不如试着停下脚步,沉住心,静听灯的噼啪声延至天边;漫步山中,会发现徘徊的鸣笛与喧嚣都消散不见,只听山泉潺潺、乌鸣啼啼,落叶萧萧,清风悠悠。
故乡的声音是我梦中的飘渺情节,是我关于记忆最诗意的暇想。故乡是依山而建的,房外是山,山外是天,总归承载着幼时的期盼与好奇。睡觉时窗子总是打开的,我躺在床上,像是流转在飞舞的月光下。然而小时精力旺盛不喜睡觉,只好在床上翻来覆去。但每每把我送入梦乡的,是窗外的声音。春有露水划过叶脉落下的滴落声;夏有起伏不定的蝉鸣;秋有风过林梢的低语;冬有雪落纷纷的空灵。每种声音都杂乱无章,却隐隐有自己的规律,万籁寂静,当心放空时就总会有声音钻耳中,伴随着节奏一呼一吸,居然缓缓就睡着了。
其中忆的最深的是夏夜的虫鸣,夜晚没有了人语,没有了房屋的灯火,看不见炊烟,只听着悦耳的虫鸣。那声清脆动听,有的嘹亮,有的低沉,还有的是悠长,也有短促。伴着虫鸣的是温暖的风和吱啦吱啦声,那是外婆在一旁给我扇风。夏天的夜有梅子味的晚霞,汽水味的星星,同样也有浓郁的热气。天色的深沉抵不住热气,只有一旁的扇子给我以些许舒爽。呼呼的扇出的风的低吟交错着外婆的爱的声音,牵住了我的梦,永远留在了耳边,成为思念的源泉,一生的感动。
同样地,故乡的声音还有雨声。故乡的雨季总是不会缺一阵雨,同样的雨,却像一首浩浩荡荡的长诗,不停不息。“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常常在雨中不知不觉就从春季换到了夏季。春夏的雨是最动听的,往往是午后,乳白色的清雾弥漫在空气里,突然的一场沁人心脾的大雨就像偶然路过一般悄然降临,仿佛少女急于揽间入杯的拥抱,随性洒落阵轻笑,这是听觉的盛宴啊。
随着各家妇女支使孩子去把衣服收回来的吆喝声,一种雨伞张开的声音总是及时出现在耳边,那是母亲的小白伞。可我不愿回家,偏要在园子里玩,母亲便用伞追着我的头顶。那时雨点打在伞面上沉闷的声音是令人安心的,轻柔而绵远。当我上了小学,放学时如果下雨了,准能找到母亲和她的白伞。白伞并不多见,其是纯白,但这颜色却容易与天空混在一起。鸭蛋清色和白色竟不显得违和。可我一下子就能找到,也许是因为心里有一份期盼吧。
长大后,我比母亲高了。可每当下雨总会想起故乡母亲的伞,那熟悉的开伞的“拍”和雨点的“嗒嗒”声,以致于总是向头顶看去,希望再次见到白伞,可白伞是有生命的,它终将会老去。于是下雨时,便再也见不到白伞了,也听不见雨点打在它的伞面上发出独有的一种声音了,心中莫名惆怅。
“岁月骛过,山陵浸远。”虫鸣在,雨声在,天空在,大地在,时光在,我在。记忆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