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夜雨不绝,窗外雨声切切,一声快过一声, 远处似乎还隐隐约约传来滚动的雷声。夜已经深了,所有会发出的声响都逐渐安眠了,只剩下雨的打击乐,像千万根筷子。毫不客气地霸占着整个墨黑的天空,刷!刷!刷!惊的林中的树干魂不附体,湿透的叶片在风中猛翻筋斗。
这时候该做些什么呢?一没有睡意,二没有读兴,不如把灯关了,闭起眼睛听雨好了。呀!一片漆黑中多出了一些怪调,原来是后院雨棚上的雨打起来!你一拳,我一脚地大声嚷嚷道:是谁挡着路?是谁挡着路?
群立墙外的几株尤加利树,在路灯朦胧的凝视下,却显得相当的“淡定”,好像在说: 来吧!快来吧!咱们几天没洗澡了,怪难受的,解救一下皮肤也正好。说的也是,太阳连着几天把大地万物当做鱿鱼来烤。
原本半夜爱在墙上吊嗓子的几只“青衣猫”,早被雨赶进破竹篓堆了,害得鼠妈妈衔起儿子就从这一头的破竹楼堆,扎进了那一头的破布堆了。吱吱,吱吱,喵喵喵,雨声里搭配了一些锣鼓点。蟑螂奔头四散,蚂蚁溃不成军。胖蜘蛛好不容易织成的一张圆网也挂上了残肢。成了一面招降旗,无助的飘呀飘,好饿好饿的蜥蜴先生一只蚊子也吃不着,那它猛伸舌头有啥用呢?
光溜溜的柏油路变成一条大鳗鱼,好亮好滑呀!一部摩托车冲进雨夜的大海,立即熄火。 大黑鳗鱼扭了扭身躯,卷出好几个大旋涡,夜归的年轻骑士只好脱下鞋袜,卷起裤腿,打着赤脚,浑身湿透的拖着机车回家, 像牵了一头倔牛的牧童一样,奋力渡河。
这精气十足的现代雨景,还真是有傅抱石《萧萧暮雨》图中那“骤雨旋风声满堂”的威势。完全同意,这暴雨无论袭击都市、乡野、荒村或深山、丛林的每一个角落,都绝对是一场振聋发聩的重金属打击乐演出。
如若举起画笔,肯定是大笔刷,以破笔散锋为特点的“抱石皴”在急速挥毫中,营造着斜扫的雨势,如何在大风夹击之下,发出解放的欢声。那连绵的笔意可以是柳宗元“高树临清池,风惊夜来雨”的孤傲,也可以是杨万里“一睛一雨路干湿,半淡半农山叠重”的亲切,更可以是詹冰童诗《雨》中的浪漫:
雨雨雨雨雨雨……
星星们留的泪珠么。
雨雨雨雨雨雨……
回到现实,与未必多情。大至山洪暴涨、 溃提塌方、海水倒灌、小至排水沟不通路面淹水、老屋残旧渗水漏水,都让人闻之色变。
小时候住在乡下,一到暴雨季节,爸爸妈妈就紧张兮兮的忙里忙外,一会儿赶鸡鸭回笼,一会儿收拾院子里的东西,要么就用麻绳紧紧的捆绑木瓜树,生怕它们倾倒,要么就大呼小叫的找手电筒,蜡烛,火柴在铁柜子里第几层,第几个的抽屉。还有水桶,脸盆要赶紧储水了,等等。惹得我们家的狗一旁激动的摇着尾巴,转着圈子,家里热闹的像要请客似的。
我什么也不干,只管垫着脚尖站在客厅的老藤椅上。鼻子紧贴关得死死玻璃窗,眺望远处通红通红的云彩。
那阴沉的,曾带来灾害的雨的黑尾巴,也就在童年天真的记忆中,悄悄隐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