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阳宫现在是破了点，治安是不如以前好了，可是你不知道呀，在我还只有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有别的市里的人特意起个大早来赶集呢！你外公那时候总躲在卖糖葫芦的后面偷看我，我都知道，就是不看他。”

老人眯着眼睛回味属于自己的美好时代时，沈缳趁她不注意把碗里的肥肉夹回盘子里——反正吃饭的只有她们两个，没人会用筷子敲她的手。

“这么好的地方，怎么说拆就拆了啊。”她不满地叹口气，又夹菜给唯一的外孙女，“你多吃点，你小时候最爱吃肉了，一天没肉都不依。”

那块油腻的肥肉又跑回沈缳的碗里，她的脑子里迅速跳出一个数字，提醒她今天摄入的卡路里已经严重超标了。每次回外婆家，一顿饭就让她两天的减肥成果付之东流。

“好的外婆，你也快吃呀。”她乖巧地哄着老太太，一边把那块死都不想吃的东西埋在米饭下面。

出来时天已经黑了，整个小区却只有零星几个路灯亮着，害得她每次都要掏出手机照明，否则很容易踩到狗屎。

沈缳从来不喜欢正阳宫，这里到处都是不知通往何处的小道，路边堆着凌乱的建筑垃圾，还有脏兮兮的小摊和脸上的鼻涕从来都擦不干净的小孩。她也不喜欢外婆那个晦暗的老房子，总有一种味道，阳光从没有爽利地照进来过。真想不通外婆就这么爱这老得快死的地方，妈妈三番五次让她搬过去一起住她都不答应。

正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公交站走，她突然想起明天带给林娇倩和郝佳的票还没有买。赶去最近的一个售票点还来得及，可一想到要穿过那条在外婆口中无限美好的正阳宫大道心里实在打懂。那条路没有路灯。

犹豫半天才掏出手机给林娇倩打电话：“喂，娇倩，我今天出来太晚来不及买票，后天到现场直接把票给大家好吗？”

只要她没问题其他就好办了。

“这样啊，那你不用买了，我明天想办法自己买吧。”

“不用不用，我现在跑过去看看，也许来得及，我钱都取出来装到包里了。”

沈缀明白即使正阳宫大道上左右两边开满了寿衣店她都要去了。

哼着喜欢的明星的歌壮胆，还没唱到副歌部分就被后面摩托车的轰鸣覆盖了，她已经尽量靠到路边，谁想到在雪白的灯光下司机的目标不是前进，而是抢她的书包。

沈缳摔倒前被摩托车拖了长长一段路，和地面接触的皮肤像擦燃的火柴一样烫得难以忍受，她想求饶可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终于身子松，歹徒把包甩到背上扬长而去，剩她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简直就像要死了一样。

想想刚刚分开的外婆，还有在家里等她的父母，她流着眼泪一直默念着对不起外婆对不起爸爸妈妈我就要死了，直到在漫长的等待中听到脚步声。

有人向她跑过来，手机的光投到她脸上。

“你没事吧?喂，怎么是你呀?！”

乔光的脸在她的眼里晃了几下，然后这个世界就黑了。

第一次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乔光正盯着窗户发呆，那是种很微妙的感觉，在看什么又好像没有焦点，在思索什么又可能只是发呆。

“我在医院?”沈缓的头昏沉沉的，是平时的两个大，伸手一摸又疼得址牙咧嘴，可能是刚才撞到什么了，一按纱布就感觉有血涌出来。

“嗯，已经报警了不过要明天才能给你录口供，你再睡一会吧。”男生站起来很自然地摸摸她的额头，手有些凉，“还好，医生本来说可能会发烧。要喝水吗？你这么晚去那里干什么?”

男生的身影像只帆张开了，看着他张罗着倒水，扁扁的身体挡住惨白的灯光，被光一晒后沈缀觉得他身上有种属于秋天的毛茸茸的味道膨胀开来，害她鼻子痒痒的。

“还是觉得很困。”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那接着睡吧，你爸妈很快就来了。”他退回到座位上，“我再陪你一会儿。”

再次睁眼的时候右手被紧握着，惊得沈缀顿时还魂，原来是伏在身旁的爸爸。她松口气看了眼钟，两点多一点。乔光早已不在，连坐过的椅子都不知道被谁拿走了。

急诊室好像又来了出意外的病人，闹哄哄地乱成一片。她用力嗅了嗅医院的味道，只有再普通不过的消毒水味，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也许自己刚才是做了个真切的梦。